二十四、戏剧性结局(第4/6页)

  云灭一下子想起了在那个村子里时,他曾看见扈微尘躲在枯井里:“你用了什么法子逼迫扈微尘每天晚上必须躲进那口枯井里,这样你就可以安心在夜里冒充他了?反正龙雷本来有武功底子,你只需要口授,也不用暴露你肥胖的身躯。而且你多半严令龙雷,只许你找他,不许他找你,这样他白天见到扈微尘,也会以为对方是在故意装疯,不会露出破绽。”

  胡斯归点点头:“我只是小小地吓唬了一下扈微尘,告诉他,把他变疯的那个人——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谁——会在每天夜里找他,他就乖乖地每到日落就躲到那个自认为安全的枯井里,直到天亮才敢出来。”

  云灭想象着那个可怜的疯子被胡斯归捉弄的场面,心里陡然一阵愤怒,但他若无其事地把这股愤怒压了下去,又说:“你装成扈微尘给龙雷传授功夫,就是为了培养他夺权的野心吧?”

  “因为我和风离轩打过很多交道,领主很清楚我是什么鸟样子,不会相信我是那种干蠢事的人——换了龙雷就说不定了。”胡斯归用遗憾的口吻说。

  “所以你一直苦心孤诣,等的就是今天晚上。反正他的武功路数你全知道,他不可能真正杀死你。”

  “谁说的?我被杀死了,现在我们俩可都是死人了,”胡斯归耸耸肩,“能反抗领主的势力也死绝了。这正是我们接近领主最好的机会。”

  两人一直等到天亮,大火才渐渐熄灭,地面的泥土仍然在发烫,他们绕过已经失去意义的被毁掉的矿场,向着东面前行。叛军被彻底拔除了,领主的监视明显松懈了很多,天空中很难再见到迅雕就是明证。然而,刨除掉人为因素,还有一些不可忽略的自然因素会给两人带来麻烦。

  “见鬼,这为什么偏偏会是暗月城!”云灭牢骚着。

  胡斯归对此也深感无奈:“现在正是需要你的双翼的时候。”

  他将手往前一指:“我们要穿越前方的草原湿地才能到达连通点,虽然路程不算太长,却是难走之极。其中除了瘴气和隐藏的无敌泥沼之外,还有种种毒虫猛兽,凶险莫测,如果能飞过去那是再好不过的。不然的话,我们会消耗很多精力在此处。”

  “但这是唯一一条能够通往连通点的路线,没办法绕开,而且还能避开迅雕的视线,因为即便是它们也惧怕上空的瘴气。”

  云灭放眼望去,前方的草原呈一种病态的黄绿色,远远绵延开去,草地上空漂浮着黑色的瘴气,果然是个凶险之地。若是风亦雨还在身边,只怕又要吓得两腿发颤,拉着他的衣袖不让他继续往前走。想到风亦雨,他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胡斯归嘲弄地坏笑一声说:“云灭,虽然你我以前并不认识,但我猜你最近一个月所叹的气,大概比你过去十年的还要多吧。”

  云灭瞪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什么事,”胡斯归悠然说道,“只是想到一位大有前途的青年人就此陷身泥潭,难免掬一捧同情之泪罢了。”

  “看好你的脚底!”云灭恨恨地说,“一会儿你要是陷进了泥潭,别指望我伸一把同情之手!”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靠着云灭身体轻盈在前探路,躲过了不少危险的泥潭。那些泥潭表面覆盖着腐草,下面却都是让人无法着力的软泥,一不小心踏入,就只能眼睁睁被吞没。一天下来,两人浑身沾满泥浆草根,苦不堪言。更糟糕的是,衣服都湿透了,却还不能点火烘烤。

  “棘魅会被热源引出来,不大好对付。”胡斯归解释说。

  “棘魅,什么玩意儿?”

  “如果那两个书生曾经和你讲起过的话,就是那种危险的触手状的怪物,”胡斯归说,“我相当怀疑它们是领主所豢养的,因为它们总是出现在最要紧的,最可能威胁到他的地方。而这片湿地是进入谷玄城的唯一通道。偏偏里面的棘魅数量最多……嘿,你的表情看来还真无所谓。”

  “的确无所谓。”云灭说,“我当年接受我老师的训练时,比这样的环境艰苦多了。我曾经在雪地里趴了一天一夜,直到全身冻得僵硬,若不是老师医道高明,我的左臂现在已经没了。”

  他撩起袖管。左臂上有一道明显的冻伤痕迹。胡斯归说:“要是一般人,这左臂真的就没了。你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究竟为什么这样培训你?难道那时候就想把你培养成天下第一的杀手?”

  “天下第一杀手?”云灭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他仰起头,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又似乎只是在看着夜空中的星辰发呆。胡斯归所言不虚,当瘴气散尽之后,云州的夜空是那样的清澄柔和,闪烁不定的星光给这片神秘的土地抹上了一层温情的色彩。然而即便是在暗月城上,这颗星辰本身仍旧不能被看到,只有明月的光芒带给人一丝慰藉。

  “那倒不是,”云灭说,“我在家族里本属旁支,地位不高,但是天性不服输,而且善于动脑子,总是把家族的兄弟们整得嗷嗷乱叫,却又拿我无可奈何。后来我就被老师看上了,他觉得我根骨奇佳,应当能继承他的衣钵。当然最开始他没明说,只是告诉我要让我变成最强的武士。后来到了我差不多可以出师的时候,他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是这块大陆上所剩不多的天驱武士之一,还是一个宗主,希望我能继承他的指环。”

  “原来你是一个天驱?”胡斯归有些吃惊?

  云灭大摇其头:“我不是。最后我拒绝了他。”

  “你拒绝了?”胡斯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天驱的宗主指环,你竟然拒绝了?你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云灭轻描淡写地笑笑:“因为我不希望由别人来安排我的理想与信仰,仅此而已。天驱是好是坏当时我并不知道,但不管它真的有多么伟大多么神圣,我也不会像头被蒙住眼睛的驴子一样乖乖去拉磨。我老师气得要死,差点就杀了我,但最后还是放过了我,当然我怀疑他可能是没有杀我的把握。”

  胡斯归咳嗽一声:“真不知道你那种老子天下第一的自信心是从哪儿来的。”他一面说,却一面对着云灭悄悄做了个手势。云灭不动声色,大大咧咧地拍着自己的弓:“自信心么,大概都是从这种地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