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祭:缚恶 一(第2/3页)

  “那你为什么还要装作上当的样子呢?”石秋瞳问。

  “为了给足你面子嘛。咱俩谁跟谁?”云湛像顽童一样眨眨眼,似乎生怕石秋瞳还不够郁闷。

  宁清官对云湛而言并不陌生,许多年前,他第一次钻进这座人类的王官,就是混进宁清官去探望石秋瞳。而定居南淮后,他也不止一次坐在这间书房里,为石秋瞳解决问题。在茶水的清香味中,和石秋瞳在一起从容地呆上一会儿,往往能让云湛心情平静,并不断在脑海中缅怀起过去的时光,然后这种缅怀会打破平静,在两人心里溅起小小的涟漪。此时此刻,坐在石秋瞳的书房之中,那种熟悉的怅然又再度涌起,促使他不得不赶紧找出话题,打破那种令人不安的沉寂。

  “这次又是什么事?”云湛问,“丢东西了?死人了?某王妃和御前侍卫偷情了?什么人又搞恶作剧伪造犯罪现场了?”

  石秋瞳的手无意识地摸着桌上的茶碗,神情有些凝重:“这一回不是那种小事了。我找你来,是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我担心他可能会阴谋篡权。”

  “政变?”云湛一怔,“有人打算推翻你家老头?”

  石秋瞳肯定地点点头:“没错,而且想推翻他的,就是他的亲哥哥,我的伯父石隆。”

  云湛半点也不吃惊:“这就对了。兄弟相残一向是政变的经典路数。”

  石秋瞳不去理睬他的挖苦:“三十年前,上一位国主石之衡去世。由于他一直没有子嗣,所以临终前把王位传给了三弟石之远、我的老爹。然而石之衡原本还有个二弟,也就是我伯父石隆,传三弟而不传二弟,伯父心里难保没有怨言。”

  “为什么不传给二弟呢?”云湛问。

  “石之衡没有来得及解释就去世了。旁人推测,原因无非有二:其一,石之衡和石之远是一母所生,石隆则是同父异母,总是亲疏有别,其二,石之远虽然年轻,却比石隆更成熟稳重。”

  这一点云湛倒是听说过。石隆这位亲王年轻时就很不安分,不好好在官里读书,也不好好学习贵族的骑射功夫,成天喜欢在市井里鬼混,多次赤膊上阵与平民动手殴斗,还曾经把试图帮他忙的马屁拍到了马蹄上的御林军胖揍了一顿——“我们江湖上的恩怨,你们来搅和什么?”——在南淮本地乃至于整个宛州的黑帮里都声望卓著。这样一位人物,要把一个国家托付给他,恐怕谁都难以放心。因此,石之远的即位应该是顺理成章,没什么争议。

  “可是,三十年前的传位,为什么到今天才想起不高兴了要政变?这位亲王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慢了?”云湛又问。

  “这正是我觉得奇怪的事。老头子即位后,石隆一直都没有过任何不满,安心做他的悠哉游哉的隆亲王,老头子对他也很好,每年都要赠送大量礼物。但根据我所掌握的种种迹象,石隆在最近数月里的举动明显反常,即便不是政变,也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石秋瞳回答。

  “反常?比如说?”

  “比如说他恢复了和江湖人士的来往,总有一些奇形怪状身份不明的武士或是秘道家在他的府上进进出出,看上去很像是有点什么图谋。”石秋瞳说,“又比如说,他似乎对太子很感兴趣。”

  “太子?是你那个养得比小女孩还扭捏的弟弟、你老爹的第七个老婆生的?”

  “就是他。石隆倒是一直和太子关系不错,事实上,他几乎是唯一一个还能和孤僻的太子说上几句话的人。但这几个月也未免不错得有点过火了,隔三差五的就受见他,还背地里送他一些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云湛来了兴趣,“都是些什么?”

  石秋瞳招来一名宫女,对她耳语几句,宫女很快拿来一个包袱,解开看捧在桌上。云湛站起身来,看着包袱里的东西,眉头皱了起来。

  首先是一块看上去像是鹿角的骨质角,却又比一般动物的角更短更细,呈一种丑陋的扭曲形状,外表也疙疙瘩瘩,看起来很让人不舒服。云湛拿起这块角,放在鼻端嗅了嗅:“这是殇州雪原的尸麂?一股子洗也洗不掉的腐尸味。”

  石秋瞳点点头:"以食尸体为生,当然是这股味道。’

  他再用两根手指夹起另一个灰蒙蒙毛茸茸状若老鼠的物品:“风干的蓝血蝠?因为专以毒虫为食,所以血质中含有剧毒,秘术师们甚至可以用蓝血蝠的血液来提炼抑制魂印兵器的药物。”

  剩下的玩意儿也都是这样鸡零狗碎稀奇古怪,但都带有共同的特色:肮脏、污秽、畸形或是带有剧毒,散发着黑暗的味道,每一样都足以看得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云湛兴致勃勃地把玩了好一阵,才把它们收起来,小心地包好:“三年前我对付天童教的时候,教主的儿子就拥有那么多这样的令人羡慕的玩具。”

  天童教是一个名气稍小的邪教,主要在宛州南部盛行,但鼎盛时也残害过不少无辜百姓,当时衍国专司对付邪教的捕头席峻锋正在应付另一个案子无法分身,于是石秋瞳请了云湛帮忙调查。云湛最后倒是不辱使命,将该邪教教主连窝端掉,然而最后他的酬金还是被石秋瞳扣得七七八八,理由是他最后为了抓获教主,毫不犹豫地撞进了国主宴请宛州商会的重要晚宴,几乎把现场所有酒桌都掀翻了,搞得国主大失颜面。

  “这些可不是玩具,”石秋瞳摇摇头,“都是在太子的官里发现的,也亏得我多心去搜查了一下,不然还发现不了。它们分别藏在各种不同的角落,比如嵌在官门门槛的下方,钉在树干里,埋在花盆中。太子的寝室也许藏了很多,但他坚决不许人进去,也没法找到。”

  云湛以手托腮:“把这些污秽的供物藏得到处都是?越听越像邪教的做派了。”

  “这正是我最担心的,”石秋瞳面色凝重,“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是哪一种邪教,但如果真的沾了边,就是大事了。我老爹对各种邪教有着近乎偏执的仇恨,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说不定他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