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祭:弃邪 六(第2/5页)

  如果这不是刻意的伪装,那还真是一颗慈父之心呢,云湛想。他毫不客气拉开抽屉,打开柜子,连枕芯里和床底下都检查了一遍。最让他觉得好笑的是郡主的鞋,每一只鞋的鞋尖、鞋帮等地方都有着明显磨损的痕迹,可想而知这些鞋子对她来说最大的作用是用来踢东西,至于踢的是人还是物,可就看不出来了。他还注意到,从鞋的里子判断,这些鞋都几乎是新的,可见她的鞋换得比较勤,毕竟是身份高贵的郡主嘛,只不过换鞋的速度赶不上毁坏的速度罢了。

  “你究竟在找什幺?”洪英忍不住问,“郡主又不是在这个房间里失踪的。你要找,也应该去斗兽场找吧。”

  “我需要确认一下,她究竟是主动失踪还是被动失踪,”云湛拍打着袖子上在床底沾的灰土,“而且即便是被人绑架,也不能就认定一定是针对亲王本人的,说不定是小郡主年少志高,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昵。”

  “你的后半句话我赞同,”洪英说,“但要说这起失踪是郡主本人策划的,绝不可能。不谈动机,单说那些被杀的保镖和侍卫,郡主不可能那幺残忍,而她也很难认识那幺高明的秘术师。”

  云湛翻检着几口装兵器玩物的箱子:“对我而言,任何可能性都不能轻易排除。比如说,你有没有想到过你们这位比男人还男人的郡主,其实还有着这样的爱好?”

  他从一口箱子的最底都掏出了一个木匣子,刚刚打开。洪英凑上来一看,眼睛都直了:“这是……这是……眉笔!”

  不只眉笔,还有胭脂、唇纸、沤子、铅粉等等女性化妆用的物品,混杂在一些粘胶、剪刀之类的杂物中,分外醒目。洪英看着这个木匣子,简直比看到石雨萱突然归来了还要吃惊:“这实在是……太想不到了。”

  “就像一头猪突然开始天天洗脸一样,对吧?”云湛恶毒地说,“郡主看来也挺不好意思的,把这个化妆匣藏得那幺深。”

  他拿起一个沤子壶:“而且看来她用得不少啊,都快用光了,胭脂之类也是,都只剩了一点。可是,你们平时见到过她化妆吗?”

  “从来没有,”洪英简直是玩命摇头,“不仅如此,她见到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就会出言挖苦,连亲王的姬妾也不放过。”

  云湛脸上带着大人纵容小孩玩闹般的微笑:“欲盖弥彰嘛。我小的时候,喜欢上了身边哪个女孩子,一定会经常说她的坏话。不过,既然你们都没见到过她化妆,这些东西到哪儿去了昵?难道就是自己躲在屋里,对着镜子臭美一下,再赶紧洗掉?”

  洪英沉思了很久:“也不见得。郡主胡闹起来,有时候会半夜三更熘出去再回来的。黑夜里就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脸上是否涂过什幺了。”

  云湛眼前一亮:“好家伙!堂堂郡主,夜半私会情郎,简直是戏班子的好题材!”

  洪英也有些震惊,但眼前的物证明明白白,不由得人不信。他大张着嘴愣了半天神,还是有所质疑:“好吧,就算如你所推断的,郡主真的在外面有一个……朋友,那和这起失踪案又有什幺关系?”

  云湛斜他一眼:“你从小到大就没听说过‘私奔’两个字幺?比如这位情郎身份低微,和金贵的郡主无法做到门当户对,害怕我们的王爷会拒婚。然而两情相悦时实在是忍不住啊……”

  他还要拿腔作调地发挥下去,洪英已经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如果只是私奔这种小辜,值当付出那幺多人命吗?”

  云湛阴森森地一笑:“如果是真正的情郎,当然不会做出这种大扫未来岳父颜面的事。可万一他只是虚情假意呢?万一他那能让郡主动心到为之对镜梳妆的情感后面包藏着阴谋与祸心呢?”

  洪英觉得背上凉飕飕的,似乎已经被冷汗浸透了:“我们需要告诉王爷吗?”

  “先不用,”云湛说,“找到证据再说吧,免得他冲动之下干出什幺错事,反而帮了倒忙。”

  他向洪英吩咐了几句,洪英频频点头,答应立马照办。

  “对了,”云湛像是突然想起了点什幺,“你们家王爷对郡主是不是很好?”

  “好得不能再好了,”洪英立即回答,“别看他老是爱说郡主太过顽皮,但据我观察,郡主越在外面惹是生非,他就越高兴。郡主失踪前三个月,曾经追着王爷手下一位黑道的朋友要学艺,对方不同意,她把人家的胡子给活生生揪下来一半,差点没疼死。王爷自然是又道歉又数落郡主,但背地里,我看到王爷很开心地喝酒,好像对郡主的神威相当满意……”

  蹭了一顿不错的午饭后,云湛装模作样地在亲王府里询问着下人丫鬟们郡主的种种细节。他并不指望在这些人身上得到什幺重要的信息,主要目的还是做出一副努力干活的假象,以便找到借口在亲王府里熘达,观察一下石隆的势力。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似平不必如此矫情,因为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自己的行动。石隆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不像亲王的亲王,府里总有很多江湖人士进进出出,这让云湛想起了古代那些在家里养食客的政治人物。那些醉心于权力斗争的知名人物,通过豢养食客来挑选对自己有用的人才,并且能在关键时刻让他们派上用场。

  但石隆并不是那样的人,至少半年前的他绝不是那样。

  “王爷从来不在意自己的交游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只是享受那种物以类聚、臭味相投的过程,没错,真的就是臭味相投,”洪英一副十分了解石隆的样子,“他喜欢和那些不大讲究出身、不大讲究身份、不大讲究规矩的人打交道,而不是站在朝堂里板着脸挺着腰;他喜欢一群入席地而坐大块割肉传递酒葫芦的感觉,而不是在华丽的宴席上像鸟嘴啄虫子那样地使着筷子,他喜欢一言不合拔拳相向,而不是面对着政敌内心恨不能生啖其肉脸上还要挂出虚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