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祭:归魔 三十(第2/4页)

  所以云湛这一次真的是倾尽家财,下足了血本,把从石隆那里要来的预付金以及那位老天罗留下的银票全都兑换成零钱,命令问话的人,如果问到乞丐和流浪汉,一定要以礼相待,不管对方说与不说,都要赏钱。而他问的问题非常奇怪,既不是与太子失踪相关,也不是与石隆的日常行为有关。

  “你们好好问一下,十一月初六那一天的凌晨,有没有人在亲王府附近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他下命令说。

  十一月初六这一天,正是焦东林刺杀石隆的日子。那一天的事件突如其来,持续时间很短,很难有人能注意到什么。但云湛就是执著地要这样一个答案。

  终于在第二天夜里,一名正缩在火堆边烤火的乞丐给出了云湛想要的信息:“啊,那天晚上正好我被冻醒了,正在到处找可以烧的东西,突然看到那个塔上面亮了一下。”

  “什么?塔?亮了一下”为云湛做调查的眼线以为自己听错了。

  “真的,而且不是一下,那上面闪了好几下,也不知道是啥玩意儿,后来王府里面热闹起来啦,那闪光就不见了。”乞丐肯定地回答。

  至此,云湛前两天的调查结束。但他并没有闲着,而是再度进宫,缠着正在绞尽脑汁布置抓捕石隆的方案的石秋瞳,提出了更加莫名其妙的、和本案完全不沾边的要求:“我要找一些三十年前的秘密卷宗。”

  “三十年前?什么卷宗?”石秋瞳一愣。

  “与上一任国王石之衡有关的一切档案,尤其是他被刺的经过,以及他那个纳了不久就死掉的王妃。”

  “有个屁的卷宗!”石秋瞳忍不住爆粗,“那些事情,就算其中藏了什么隐情,又有谁敢记下来。再说了,有也不能让你看,你不过是撞大运遇到我这么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就把王宫大内当成白菜园子啦?”

  “好吧,您是好人,我是恶人,”云湛举起双手,“那总还有一点了解当时情形的人还活着吧,三十年时间而已,不会所有知情人都死光了。”

  “三十年时间而已……”石秋瞳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三十年前你都还不存在呢。”

  但不管怎样,云湛还是软磨硬泡,从石秋瞳那里问到了“可能知道知情人有哪些”的人,再从这位当年的老太医那里,打听到了几个人名。根据就近原则,他先去找了就住在宫里的第一位知情人。

  当他推门进屋时,老太监李鑫正躺在床上,骨瘦如柴,面色蜡黄,急促的呼吸声有如刀割般凄厉。看到一个陌生人进来,他微微一怔。

  “三十年前的宦官总管,现在躺在狗窝一样连个火盆都没有的屋子里等死,滋味不好受吧?”云湛冷冷地说。比他的话语还要冷的是这间肮脏窄小的屋子,不但没有火盆,门窗都在漏风,李鑫已经把他所有的衣物都堆在唯一的一床被子上了。听了云湛的话,他的双眼充满怨毒:“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虽然只是个太监,算不得臣,但被弃之如敝履的时候,也差不多。你就是专程来嘲笑我的吗?”

  “我是来找你问话的,”云湛说,“过了这么多年,国王早把你忘了。我可以给你换更暖和的屋子、更好的伙食,让太医给你看病,前提是你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想要问什么?”李鑫毫不犹豫。对于他来说,再也没有什么比脱离这个寒冷的冰窖更实惠的了。

  “你当时是太监总管,一直服侍在石之衡身边,对他和箩妃之间的事情,应该很熟吧?”云湛说,“讲给我听听,越详细越好。”

  “我还真说不出太多,”李鑫叹息着,“箩妃是个很神秘的女子,直到国主宣布纳她为妃,我们才知道了她的存在,其他的身份、出身、来历甚至于真实姓名都一概不知。国主很宠爱她,几乎每晚都在她那里过夜,说来也奇怪,自从纳了箩妃后,国主就在几个月时间里连续遇到了三起刺杀案,幸好每一次都逢凶化吉……”

  “等等!”云湛打断了他,“三起?你确定?不是四起?”

  “我确定,只有三起。”李鑫很肯定地说。

  云湛皱着眉头,陷入了困惑,但很快又接着问:“后来呢?听说箩妃死得很早?”

  “对外公布说是急病死的,但实际上,肯定是自杀的。”李鑫把自己三十年前曾向石之远叙述过的那番话又向云湛说了一遍。在前任国主石之衡病危的那个午后,石之远的野心和残忍在那番对话中暴露无遗。然而可悲的是,石之远空有野心,却并没有足够实现他野心的能力。单论治国,他的成就尚可,衍国始终都是九州国力最强的国家之一,但他对外扩张的政策却总是屡屡受挫,到现在五十多岁了,仍然未能染指梦寐以求的皇帝宝座。

  “真是可悲的人生啊。”云湛低声嘀咕了一句,然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思索,直到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了。

  “我都开始可怜你了,”云湛拉紧身上的衣服,“我会告诉公主,让你今天天黑前就搬家。”

  第二位询问的则是当年的御前侍卫总管华纲。华纲已经引退,不过生活过得比李鑫强多了,在城东有处宅子,是个精力健旺的老头儿。云湛听他滔滔不绝地夸耀了许久当年的英勇功绩,好容易找到空隙插话,问起了那几起刺杀案。

  “没错,箩妃在那阵子,就只有三起,不是四起,”华纲肯定地说,“那三次刺杀我都在,并且最终击杀凶手,但惭愧的是,最大的功劳都不记在我的账上。”

  “哦?那么应该是谁的功劳呢?”云湛问。

  “是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华纲回答,“我甚至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每次他出现,都是全身黑衣,黑布蒙面。很奇怪,他对于那三起刺杀的计划,以及三名刺客的武功几乎了如指掌,全靠他的指点,我们才能保护住国主的周全。说真的,我这一辈子也应付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江湖高手,像那样怪异的武功,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