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得返魂香一屡---《柏舟》 箭及(第2/2页)



  除了几封文书,一些金银和那套弓箭,尚慕舟身上就只有一柄短刀,倒是很锋利。不过澜州民风强悍,男子几乎人人带刀,尚慕舟带这样一把短刀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奇怪的。

  “你不知道弓禁么?”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军械,军官多少有些失望。

  尚慕舟躬了躬腰:“回将军的话,咱也不是头一次跑晋北,弓禁当然知道。”本来晋北和休一样,不禁民间兵器。雷千叶监国,痛恨盗匪猖獗,在民间禁弓禁甲。“禁弓禁的是百步弓,这木弓是山上猎户用的,看着挺大,却是软的很,不过三四十步的射程。咱从夜北过来,路上马贼多,背个大弓只是吓唬人。”“马贼么?”军官眯起了眼睛。

  尚慕舟额头微微有些汗,他知道自己这个谎编得不太圆,夜北的马贼以马快弓强著称,自己背着这么一柄长弓吓唬人实在是有些说不通。“……咱的箭法不成,不过总好过啥也没有等着挨抢的。”“你开一弓我看看。”军官象抓住了老鼠的猫,要好好玩一阵才肯下口。明的意思,似乎是看看这弓是不是犯禁。可是开弓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的地方,姿态如何,气力如何,都是装不出来的。一开弓,有没有在弓上下过功夫就昭然若揭了。

  尚慕舟咬了咬牙,从地上抓起弓来。仲秋的这柄弓其实是强弓,射个一百五十步绝没有问题。不过这个时候便是强弓也只能开出软弓的样子来。弓质强弱,既在弓身也在弓弦。只是弓弦柔韧,仓促做不得什么手脚,取弓的时候尚慕舟双手狠狠握了一把杉木的弓身,只是希冀这下力的一握能把这弓身给握坏了些。他练的是短小的武功,手上的力气颇为不弱,一握之下隐隐觉得手心一弹,尚慕舟的心放了下来。

  “拉呀……”几个兵狐假虎威地呵斥。

  余光里,楚双河他们已经近了城门。尚慕舟用右手拇指食指扣着弓弦,左手缓缓推住弓背,把弓高高举了起来。

  “快点,别磨蹭。”军官皱眉道。

  “咱不敢哪……”尚慕舟咬牙点头,左臂发力,缓缓推开那弓,终于微微听见断裂的声音,心头登时松了。他还是玩了点小手段:仲秋的这柄弓的弓心不在弓背正中,而是稍稍偏下的位置,他方才双手握处却是正中,扣住的弓弦位置却又偏上。这一来,被他握伤的弓背吃力最重。他表面从容,手上发力极狠,那弓撑不住了!尚慕舟心中有了底,推弓更快。“咯嚓”一声,那木弓竟然从中断裂开来。

  杉木本来强韧,爆裂的时候却是木渣横飞。弓断的那瞬间,尚慕舟身边一片惊呼,连那军官的脸上都被木渣划出一道血痕来。尚慕舟暗暗叫苦,这一下玩得过了,只怕更加难办。他把断弓往地上一扔,正想对那军官说几句软话,却看见军官的脸色变得惨白。

  “朱缨!朱缨!”他嘶哑着嗓子喊,刀还没有拔出来,坐骑倒“噔噔”后退了几步。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尚慕舟看见自己身后一个娇小的人影。那人裹着宽大的斗篷,个子又小,谁也没有留意。方才断弓的时候,那人忍不住抬手遮挡飞溅的木屑,斗篷掀开,露出一身黑衣和肩头血红的一条布带来。

  几乎是在军官喊出“朱缨”的同时,行旅和士兵象是被鞭子驱赶着一样骤然散开。行旅们四散奔逃,士兵则慌慌张张地围成了一个圈子黄昏的箭及城外忽然寂静无比,只能听见人们浊重的喘息。

  仲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见城门口的守卫也在往身后飞奔,惊呼和呵斥混杂在一起,人人脸上都是又惊恐又厌恶的神色。晋北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方言在慌乱中流溢,他听不明白,但是有一个词被人们一再的重复:“朱缨”。

  最后一次回头的时候,仲秋看见尚慕舟和一个小个子一脸讶异地站在士兵的包围中间。那些士兵刀枪出鞘,在黄昏的光线中发出刺目的光芒,可是他们看起来比尚慕舟更害怕。

  “朱缨?”仲秋茫然地问楚双河,得到的回答不过是楚双河粗暴的一拽。

  “是朱缨啊……”尚慕舟喃喃自语,凝视着身后的小个子。那人涂污了面目,看不清年纪,一双目光明亮而执拗。在那那双紧握在胸前的小拳头里面,尚慕舟还看见了执拗背后的绝望和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