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开边意未已---《白驹》 选锋(第2/3页)



  界明城看得有趣,原来这个筱海冰也是个人物。他翻身上马,深深望了留朗之一眼。留朗之微微颔首道:“车阵交给我了,界大哥放心。”界明城点头微笑:“撑住,尚慕舟就要来了。”他双腿微微一夹,白马知道这是要回到战场的信号,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说不出的兴奋。界明城轻轻拍了拍白马的脖颈,这毕竟是匹战马啊!战马们被白马一带,都激动了起来,嘶鸣声此起彼伏。马嘶声里,界明城纵马跃过车阵,把那几名围在旁边的筱府家兵都抛在身后。他勒马站定,见筱海冰依然站在原地,回首喊道:“快跟上来!”筱海冰又愣了一下,家兵们胯下都是北陆良驹,可要跃过这样的大车也殊为不易。界明城穿过家兵们的护卫跃出车阵,那是自己带领锋线的意思。筱海冰能做筱府的家兵首领,是颇见过一鞋场面的,激战之中也是冷静从容。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也被烧得热了起来,暴雷似的喝了一声:“尊令!”刀背重重一拍马屁股,红马一激灵,激奔几步,也跃过了大车,稳稳当当落在界明城身侧。

  邡亚铜原来还想嘱咐筱海冰保护界明城,冲杀的事情自然有扶风营打头。看到这情形连话也懒得说了,看这两个人的气势,还有谁能站到他们前面去?就算邡亚铜有心,界明城和家兵们的北陆马也不是扶风营的山马可以相比的,能跟住家兵不拖后腿,扶风营就算表现出色了。他掂掂手中的铁矛苦笑一声,冲留朗之拱一拱手,老老实实地催动战马跟着家兵们从撤开的出口穿出了车阵。

  界明城没有杀想静炎。

  按天黑之前的印象,静炎的本阵离车阵大概也就是一两里第的距离。可是中间不知道隔了多少道燮军的小队。为了吸引燮军的注意力,界明城的人是手举火把的。界明城在明,燮军在暗,这支骑兵就是燮军的箭靶。

  所以没有带右路游击出击,界明城有着两层考虑:一来失去弓箭优势的车阵根本没法守;二来右路游击跟真骑比骑射,那是白给的。右路游击是招募来的宛州猎人,射术本来出色;几年来他们专精弓箭,留朗之下的功夫不浅,右路游击步射长弓可以说是东陆翘楚。可他们毕竟不是真骑。从孩童时代就开始骑射的真人,这是他们血脉里面流淌的东西,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这不是界明城第一次看见真骑夜战,说到高速骑射,东陆没有人比真骑更强,尤其是这样的暗夜之中,就算休国紫荆也同样要一败涂地。家兵们装作重骑的模样,其实穿着的只是加强的皮甲,抗不住真骑近程射出的重箭。扶风营的装备更加寒酸。若还是像筱海冰方才那样硬劈硬砍,不等冲到静炎面前,家兵们就该消耗殆尽了。但是他们有速度。界明城直奔呼图大营的栅栏而去,却在遇到第一队紧张展开的燮军时抛下一堆骑军弩箭就掉头西向了。哪里人少,他们就往哪里去。当附近燮军的注意力都被这支快速游动的火龙吸引住,家兵们的火把却都抛到了燮军的头顶上去。连续奔驰了一顿饭的工夫,家兵们也没有机会舞动几次他们的马刀。

  筱海冰现在相信,只有界明城可以带领这样的攻击。他一直紧紧跟随在界明城的身边,却始终不明白界明城是如何判断燮军的软肋的。那么黑,到处都是燮军,有骑兵,有步兵,家兵们的马蹄却总是在最软的柿子上面踩过——他们甚至还回头接应了一回跟不上来的扶风营,那些杀气腾腾的燮军可能到死也不明白身后杀来的为什么还是青石军。这是“小”的好处,两百多人的队伍才有可能达到这样的灵活。

  好时光总是迅速离去,就算界明城是天生的骑将,也不可能一再享用燮军中的缺口。燮军的阵型像是被搅动久了的奶浆,越来越稠密越来越黏腻。当界明城第一次带往马缰,他身后的骑兵已经少了三成。尤其是扶风营,只有满身浴血的邡亚铜身边还有十几名兵士。

  界明城像是一块磁石,正在把越来越多的燮军吸引到自己的身边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骑兵们:“你们知道有多少人倒下你们的马蹄下?”还在大口喘息的骑兵们精神一振,他们还不曾想过这个问题,可是模糊的印象里面都是猝不及防的惨呼声。只听见邡亚铜吼道:“管他多少,反正比咱们死得多多了!”扶风营马力不济,处在队列的最后方,一路看见的都是被家兵们冲散的燮军。连砍带射地很造成了一些损伤。只是扶风营士兵不惯大场面的战争,贪功心切,一旦纠缠于砍杀,落出大队被燮军截住就是死路一条。邡亚铜固然心痛,对于战绩却实在骄傲得很!这一阵冲击实在紧张,连界明城右腿都被燮军的长戟划开了一条口子。骑兵们虽然建制大体完整,却也露出了疲态。家兵们和扶风营都是没有打过大仗恶仗的,被界明城邡亚铜这样一激,登时觉得燮军不堪一击,疲惫也都丢在了一边,纷纷争说自己的战绩。界明城听见众人说得激烈,笑道:“如今就去取燮军主将的人头,好不好?”骑兵们大声应答:“好!”那气势,似乎静炎已经倒在他们的刀下了。

  话是这么说,界明城只是在激励士气。静炎绝对不缺乏勇气,可界明城记得她并不擅长武技。大战之中,她是懂得如何保护自己的,真把这队骑兵投入到燮军的中心去,只是白白送死。他要做的本来就是探知呼图大营中的燮军兵力。现在他离这个目标很近。

  骑兵们又作了一个突兀的转折,撇开合围过来的两支燮军,队形的锋头直直刺向呼图答应。这是他们第三次接近呼图大营的栅栏了,但这一次与前不同,还没等界明城靠近栅栏,营中忽然亮起了一片灯火,栅栏顶上黑压压的探出一片人头。

  “是这个了。”界明城想,左臂微抬,咄地接住了一支呼啸而来的羽箭。两尺长的黑色箭杆,尖锐的三棱箭头。这形制,他太熟悉了,永宁道的包围中,有多少天驱武士倒在这样的箭下?他微微牵动缰绳,白马轻巧地做了一个急转,朝着车阵的方向奔了回去。后面的骑兵们见机没有那么快,混乱中还有人仰马翻的。

  界明城反身开弓,弦声中一名燮军从栅栏上坠落。身后的家兵们也猛醒似的举起骑军弩纷纷射击。骑军弩短小精致,却不像步军弩一样可以连发,家兵们的回击稀稀落落,弓弦声惨呼声响成一片——他们皮甲挡不住燮军这种特制的射甲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