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6页)

  “暂时没事。这要看……她准备怎样行动。”

  下面那女人没有想多久,就开始了行动。她在蠢花们的热烈欢唿中游到石柱旁,用面具做瓢,向上使劲泼水。这一次她目标准确,绝不贪多,第一、二、三根石柱立即淹没在一片水光中,其上的花和根须因为干枯得太快,都冒起了轻烟。当茗踏着它们焦黄的残体爬上石柱时,花儿们再度发疯地闹腾起来。

  “行动了。”爱思考的花儿说:“来吧,让我瞧瞧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茗先将幕脱下的衣服浸在水中,湿淋淋地提起,又伏下身舀起一瓢水。她用牙齿咬着衣服,一手端着面具,奋力爬到第三根石柱上。第四、第五根石柱上惨叫的花儿们也被迅速消灭。看样子她决心用水冲出一条生路,闯出洞去。

  现在已经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了,对上面的花来说,这可是白花花的肉要逃跑的大事!“把她推下去!”有花儿尖叫着建议。于是靠她近的花儿们一边哭闹,一边颤巍巍地伸出根须打她。茗小心地躲闪着,顺利爬上了第五根石柱,把湿衣搭在第六根柱子上。衣服先是被根须们悲壮地撑起,然后在哀号声中慢慢塌陷。

  这个时候,爱思考的花突然大声道:“喂,女人!不行了,快点下去!”它旁边的花惊愕地问:“你……你到底站在谁的立场上?”周围立时有几朵花吼道:“你是什么意思?叛徒!狗东西!”也有花叫:“把这家伙推到水里去尝尝滋味!”

  爱思考的花沉默着。突然,一根粗大的根须脱离洞壁,狠狠抽打在这些花上,打得众花吱哇乱叫,好几朵当场落入水中,一命呜唿。当根须收回来时,它身旁的花无不身被数创,再也无力开口。周边的花惊恐万分,不明白它为何竟能支配这样大的根须。爱思考的花眼光冷冷地扫过它们,轻蔑地说:“你们这些没脑子的,哪里晓得慢慢折磨人的乐趣!”

  满洞的花闹个不停,所以茗根本没有听到它的话,然而她头一低,扯着那件衣服笔直地冲下,入水时极轻柔,只溅起少许水花。花儿们又惊又喜,却见她迅速冒出水面,爬上石柱,依旧是一手端面具,恶狠狠地叼着滴水的衣服往上爬。

  “她要爬上来了!”第七、八根石柱上的花儿们惊叫,旁边洞壁上的花拼命挥舞根须想要阻止茗,茗沿着石柱外侧走,根本打不到。石柱越往上,间隔的距离越大,茗拿着瓢,爬得越来越艰难。但她丝毫没有后退,不久就勉强爬上了第五根石柱。谁知水已经从面具的眼洞、嘴洞里漏光了。

  “万岁!”花儿们简直热泪盈眶。虽然第七根石柱在湿衣的攻击下迅速沦陷,不过没有了水瓢,茗的速度将大大降低。趁着枯萎的根须、花朵落入水池,第一根石柱已经露出了些微干燥的地方,洞壁上的根须蠢蠢欲动,开始尝试着重新夺回石柱。

  “如果速度是这样的话……”爱思考的花朵沉吟道:“女人最多也只能爬上第七根石柱,也许有时间攻击第八、第九根,但绝对没有办法上来了。”

  “万岁!”周围的花儿立即把它的话传播开去。

  茗再一次跳入水中。她浮出水面,湿漉漉地头发往后一甩,眉毛倔强地扬起,目光愈发坚定,没有一丝犹豫困惑的样子。爱思考的花喃喃地说:“真美……”这句却没有让其他花听见。

  茗在池子里漂浮着想了一会儿,拿过衣服,用力撕扯,用扯下来的布塞住面具的洞。有一朵靠近水面的花神奇地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灭顶之灾,不过吼到现在,声音都哑了。它有气无力地说:“喂……这位姐姐,你累不累呀?”茗转头对它嫣然一笑,握着封住了洞的面具,再次向第八根石柱发起冲刺。

  姐姐……你睡着了吗……

  不远的卧榻旁,一盏灯火如豆,茗裹着被子,躬起身,不知是不是感到寒冷,瑟瑟发着抖。幕想要看清楚点,但眼皮却有千斤重,她使尽全力也只勉强眯起一线,模模煳煳地看着那团应该是茗的影子不停地……不停地……蠕动?

  她掂着脚尖,一步步悄无声息地向茗靠去。该死,火盆里的火熄灭了,地板冷得刺骨,这寒冷的感觉仿佛死去的卜月潭水,愈加让她内心战栗。她咬着牙,偷偷聚集力量,但小心地不让源先亮起来。她要到最后时刻才发出雷霆一击。

  她靠近了,近得只需再跨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将处在刀刃的攻击范围之内……她屏住唿吸,觉得自己已完全融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黑暗吞噬了一切,自己却是那么心甘情愿。她慢慢举起了手臂……

  突然间,那团模煳的影子停止了蠕动,往里一收,缩小了整整一圈。幕发愣的一刹那,周围骤然雪亮,将她完全暴露在光明之中。那亮光是如此的强烈,刀一般刺中幕的眸子,痛得她尖声惨叫,仓皇地踉跄后退,忽然脚踝一紧,被什么东西缠住,再也站不住脚,滚倒在地。恐惧揪住了她的心,反而让她瞪大了双眼——那团影子现在站立起来了,但不是茗,而是一大团耸动着的根须,和根须上殷红如血的花朵,而缠住自己脚的,便是一根粗大的根须。根须们在她面前嘶嘶地叫着,扭曲、翻滚,瞬间分出无数小根须,悉簌地抖动着,仿佛一张张血盆大口。幕拼命挣扎着往后挪,一面伸出手臂,想要发出火球。但是……见鬼!手臂上的源纹为什么全都不见了?

  就在她绝望地看着自己手臂的时候,根须往后一缩,稍一停顿,同时张开所有的大口,雷霆万钧般向她直扑来!

  幕猛地一挣,高高纵起,不料石屋矮小,脑袋重重撞上屋顶粗大的拱木,咚的一声巨响。等她从天旋地转中略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站满了女侍从,正七手八脚把自己抬上床。

  “怎……怎么……”

  她看见一名药师在一旁对自己大声喊着什么,可是耳朵里嗡嗡嗡的,什么也听不分明。她想摇摇脑袋,才发现不仅手脚被人按住,连头都被人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