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巴国 缙山(第2/6页)

  “是……好大的……鸟吧?”巫镜搔着头皮道。

  枢劫道:“是很大。等一下我就要看你对它怎么办。快走。”

  巫镜知道枢劫看上去虽然文静随和,一旦疯起来,昆仑山里无人能挡,而且对重大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不知道巫昊叫他千万别给枢劫说是怎么回事,可恨的是眼下又不能放只飞鸿去问个清楚,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他们越靠近那对翅膀,冰面就越坑洼不平,好多地方冰面高高隆起,巫镜不得不狼狈地手足并用爬过去,骂道:“见鬼了,这湖要冻成冰也不好好冻!”

  枢劫站在凸出的一块冰上四面看了一阵,喃喃地道:“真厉害……”

  “什么厉害?”

  枢劫指着那对翅膀道:“你看那下面的冰,是不是高高隆起?然后一圈一圈的隆出来,渐渐平复……冲击的时候溅起了很高的浪,然而竟有一股力量使湖面急剧冻结,以至于连浪都还未平息就冻成冰了。你还记得那些动物的尸体么?它们被零散地抛在岸边,身上全是冰。现在想想,第一波浪头淹没了它们,然后推着它们到了一个较高的位置。水向下退去,也许只那么一会儿就冻住了,再没有冲上去,所以看起来好像它们离湖面挺高,其实是水退下去导致湖面降低了。究竟是什么有如此可怕的冷冻术?”

  巫镜道:“殿下说得有道理。但……如果冰冻的速度真的如此迅速,为什么越过这山速度就慢得多了?如果这东西是被那场风暴打落到此地的话,已经是第三天了啊。”

  枢劫伸手在空中挥了几下,道:“刚才我就在奇怪,为什么湖都冻成冰了,但四周并不像北冥冰海那样寒冷。大概这股寒冷只能透过水传递。那些土里的水被冻住后,冻死了树木,然后慢慢透过山体里的水浸到另一头。”

  巫镜心中越来越惊。这些道理他要想也应该能想出来,但要如枢劫这般随口就理得清楚透彻,却是万万不能,这份心思确非常人可比。看来今日之事不可能瞒得住他。

  “再说啦……”巫镜恼火地想:“他是预备长老,这事最终也得长老会通过,他迟早都会知道,我这个二等侍侯观星史死顶着做什么?找个机会跟他说了算了!”

  这一带小岛甚多,此刻都已冰封起来。巫镜看着岛上那些挂满冰凌的大树,越发觉得自己要拿到混沌,实在有些痴人说梦。单是这么大块冰,挖一百年也别想挖穿。要是自己挖着挖着,突然发现屁股后面被冰封起来,从此藏身冰棺里,那可冤大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近那对翅膀。忽听远处“嗖”的一声,接着“啪”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斜斜插在巫镜脚前不远处的冰里。巫镜定睛细看,却是一枝羽箭。他吓了一跳,只听面前的山丘后有人阴阳怪气地道:“来者——何人哉?于此——何为也?此——禁之所也,尔等——可速退矣!”

  “这……”巫镜看见枢劫耸耸肩头,自言自语道:“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巫镜脱口叫道:“糟糕,是师氏!”

  他习惯地一捂嘴巴,随即想到不如正好趁这个机会对枢劫合盘托出,当即抹抹鼻子,等着枢劫来问。谁知枢劫这次却不问他,只笑道:“师氏么?也没什么糟糕的。倒是很久没与他们打交道了。”

  当年妲己围攻昆仑山,师氏尽遣精锐。昆仑山最下方的墉城就是被师氏的人潜入其中,放下城门,才被妲己攻陷。后来周国趁乱偷袭朝歌,妲己不得已全军退却。撤出墉城时,师氏的人放了一把火,直到现在,城里的某些地方还看得到当年滔天大火留下的痕迹。说起来,巫人与师氏的恩怨够书老大一篇,但这些年师氏归于周公,两方也久未有任何接触,表面上和气了许多。

  巫镜喊糟糕自然不是为了这些陈年恩怨。巫昊当时派他出来时说得很清楚,这件事干系太大,恐怕天下所有关心此事的人眼睛都盯着八隅司。所以他那些得力的手下现在正一刻不停地满天下穿梭往来,有些尽量造大声势,有些则拼命隐藏身份,总之要将局面搅得越浑越好。只有他这个无名小辈才知道九头狮鹰最终的目的地,一个人偷偷前往。没想到师氏的人竟然比自己这个坐头排的人还要早赶到,难道他们真的上通神灵不成?

  他随即想到了风暴之眼。那么大的天变,应该有人注意到了。看来自己耽误的这几天,被别人抓住机会了!

  枢劫正要上前,却听又有一人瓮声瓮气地道:“笑话,这里是巴国,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师氏霸占了?这东西从天而降,乃是上天的安排,怎么就成禁地了?”

  先前那人道:“非也!尔何人哉?妄敢在此嚣闹,不惜尔之命乎?”

  又一人大声道:“去你妈的,什么狗屁!老子就是来了,怎么样?你滚过来跟爷爷斗斗看?”

  枢劫与巫镜对望一眼,敢情这箭还不是冲自己来的,早有人在那翅膀下对峙起来了。巫镜心中大是恼火,想不到自己赶天赶地,竟然赶到最后,歪着嘴巴道:“殿下,该如何是好?”

  枢劫道:“人家占了先,我们也不好喧宾夺主,先潜过去看看吧。”两人悄悄爬上丘顶,下面的形势顿时尽收眼底。

  左首是那对翅膀,此刻离它只有三、四十丈的距离,越发觉得它庞大得不似人间之物,纵使被雷烧焦,摔得七零八落,剩下的部分仍高得可怕,好像两座拱桥交叉着高高横在冰湖上空。那些插在周围的骨头残片也都高愈十丈,每一根都裹着厚厚的冰。贴近湖面的风带着碎冰渣刮过,打得人脸上生痛,它们仿佛也感受到这痛楚一般,发出低沉的呜咽之声。相比之下,站在旁边的那几十个人简直小得人憎狗嫌。

  这十几个人自己的感觉却很好。他们中有的身穿用料考究的青色长袍,有的身着精干的短打服饰,手握弓矢,腰插长剑。他们在数根冰柱间拉起绳索,挂上白布,里面似乎掩藏着什么东西。白布外则挂着象征师氏身份的狐狸旗、象征周公权势的蛙旗,还有各式各样的禁制符文,黑底金边红字的“禁”字小旗、蓝底红字长带状的“避”字小旗。冰面上到处堆放着他们的东西,居然还有一张小几,几个小凳,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搬来的。有几个侍从模样的人甚至在一块突出的小山上埋锅升灶,不过现在火还没烧起来,他们手持掏火棍,举着煮汤的三脚鼎,跟他们的主人一起,对山丘右面的十几个人怒目而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