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酒 第九节

通往地下水域的灵井,就在距酒池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四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孔,按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排在地上,奇异的采光在圆孔中流动,淡淡的光晕从圆孔一直往上,像四个巨大的手电筒齐齐往上面照射。

圆孔的边缘,还沾着一些绿色的痕迹。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地注意着九厥的酒壶。

他挽起衣袖,站到圆孔边,从酒壶里倒出一缕像水一样清澈的酒。才一点点,浓浓的香味就直入肺腑,一种汰旧换新的力量在细胞里来回奔跑,将疲劳沮丧伤心等一切不良的心绪都驱走了,所谓神清气爽,指的就是这种感觉。

“好舒服。”左展颜深吸了口气,“身体都变轻了一样。你这酒好厉害。”

九厥专注地把酒平均注入四个圆孔里,直到滴尽最后一滴,才松了口气。

一圈一圈的白气,中间闪着彩虹一样明亮的光点,从灵井里缓缓飞起,沿着四根无形的通道,一直往上,绵绵不绝。

会有用吗?凝聚千万口最干净无邪的真气的“酒”……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又等了好一会儿,确定灵井在正常工作之后,我们离开这里回到神殿。

这边,翎上一看到我们,就急急地喊:‘你们快来看!’

难道出事了?!众人急忙跑过去。

“你们瞧,这家伙变小了!”他指着有屈的身体,兴奋地说,“看来我们的‘喷嚏’有用!”

我一看,两截有屈居然已经缩到只有一头羊那么大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副快要断气的衰样子。

一阵狂喜朝我涌来。

“天开始亮了。”龙王看着天空,一片橘色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夺回本属于它的位置。之前渗透下来的黑气,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敖炽嗅了嗅鼻子,说:“你们闻闻,好像在这里都能闻到那股酒香。”

确实如此。我们历尽辛苦,千方百计制造出的力量,没有让我们失望,它们正在有力地生长,茁壮,战斗。

“该回去上面了。”我看着大家,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话音未落,我听到一声怪叫,那没了食物供给的有屈,两截身子从地上弹起,恼羞成怒地朝我们扑来。

可笑的是,它的速度,慢得像头蜗牛,在离我们还有老远时翎上的菜刀已轻轻松松招呼到它身上。

仅仅一刀,从头划到屁股,可这家伙没有像我们预想的那样从两块变成四块,而是砰的一声,像爆掉的气球一样,在空中散成了绿豆大小的灰粒,一个青光如水,潋滟闪烁的小东西从那一堆灰粒中脱出,叮一声落在我的脚下。

拾起来一看,不过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玩意儿,冰润光华,像上等的玉石,可惜的是,上面有一道明显的裂纹。

“青珀眼!”龙王一惊。

青珀眼就是这个?我看了看它,将它送到龙王面前:“给你吧,虽然看起来好像坏了一点。”

龙王接过来,没说什么,将青珀眼小心收起来。

再看那边,有屈化成的灰粒已成了灰沙,全撒在了地上,一阵烟雾之后,连个渣都不剩了。

我在心里欢呼了三百次,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一众人朝殿顶而去,现在,可以带上老黄他们回家了。

我又经过那扇窗户,被人注视的感觉再次袭来。我停在窗外朝里看去,明明还是空无一人。

越想越不对劲,我一横心,一掌击碎了窗玻璃,粗鲁地落到房间内。

这里,应该是属于“羽蛇神”的房间吧,巨大到恐怖。

还有那个刻在墙上的4E标记,看着十分扎眼。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总归是敖炽的父亲一手建起了4E这个组织。如今,4E的“将军”已经不在了,那些遍布各地的试验场,是否也会随之溃散呢?

这个“将军”搞出那么多事,又是建赌场用人酿酒,又是抓妖怪改造,仅仅是因为他体内的有屈利用他来制造“食物”?可我始终有一点想不通,既然有屈早在千年前就跑进他的身体,为什么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绿腰说过,那时候,他是个善良的神。

三十年前……难道,是有人在三十年前故意“惊醒”了他体内的有屈?!当时他带回来的,不止有敖炽的母亲,还有一壶绿色的酒。这个酒,莫非就是惊醒有屈的“食物”?我了解妖怪的特性,一些被长期封印的妖怪,力量会降到最低,基本是无害状态,除非有人提供能量,不然它们不可能活跃起来。敖炽父亲在不知道自己体内有有屈的情况下,如果误食了有屈钟爱的食物,那后来的事就容易解释了。醒过来的有屈,妖性越来越强,很快,妖性击溃了本性,敖炽父亲才会陷入昏睡。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敖炽母亲的身上,隐居的窃语,被人灌入了同样的绿色液体,所以才混沌度日,任由他人将自己改造成食人的怪物。

绿腰还提到,敖炽的父亲酿末途酒的本事,是“学”来的。既然是学的,那教他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视害了他与窃语的家伙!

带着满脑子的疑问,我在房间里已走了一圈,确实没有人。

难道真是我的错觉?我甩了甩脑袋,回到窗前准备出去。

可是,一个小东西忽然吸引了我的视线——一张普通的易事贴,稳稳地贴在窗框上。

我凑近一看,心脏如遭雷击。这张纸上,只写了短短四句话——

停步饮君茶,一夕浮生梦,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墨迹还很新鲜,这漂亮潇洒的笔迹我再熟悉不过,挂在不停门口的灯笼,开店时收到的第一份礼物,上面的笔迹跟这张纸上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张纸上还多了一个落款人——

将军。

我闷闷地回到神殿顶上,敖炽问我跑去那房间里干什么,我说我去看看有没有值钱的可以带走。他信了。

左展颜将那本书拿过来:“这个,你带上去么?”

我看着那本记录着如何折磨妖怪的玩意儿,对敖炽说:“来个火,烧了它。”

熊熊火光中,充满罪恶气味的书,化成了四散的灰烬。

“好了,上去吧。”我朝帕卡尔伸出手,“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认知,这孩子却退后了一步,摇摇头:“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在这里出生。我的家人都在这里,不管他们是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