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战鼓

庭院的风格与整个风沙砥砺的沧浪洲都完全不同, 白石砌成的小亭中已经摆出了一桌精致的酒菜。萧执与季峥客套了好一番, 最终还是推脱公务,晚上定摆宴赔罪,随后留下十七作陪。

“这便是你们城西王府的待客之道?”方谦坐在季峥的肩膀上晃了晃脚,有点可惜的看着满桌自己吃不到的菜肴。

季峥掀了一下衣袍落座,庭院中的困阵此时仍是被那些难得一用的修炼者们玩儿命似的加持着,与守卫一同躲在庭院外不远的地方时刻准备。经过方才那一番缠斗,季峥心中有六成胜算,可以将布阵人杀绝。

只是……他还要等入夜。

面对眼前的酒菜, 季峥一口未动。

十七不由一笑,抬手倒出一杯灵酒,却是送到了小瓷人的面前:“你怀里这小东西也很喜欢王府的灵酒。虽说他没有嘴喝不了,不过嗅嗅味道也是不错。何况我与他心意相通, 说不定也能找出办法, 让他一解酒馋?”

季峥原本将注意力放在四周,但心意相通这四个字又将他强行将他拉扯了回来, 心中忍不住一阵恼怒。他紧蹙着眉峰,低头和怀中的小瓷人四目相对,随即便看到小瓷人拼了命的摇头。

鬼才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女人心意相通, 方谦无奈的推了推眼前硕大的酒杯,这么大的玩意是给他洗澡用的吗?结果酒杯没有推开, 却把手推掉了一个碎片。

方谦颇为心虚的将手收了回来, 却被季峥更快一步的按住。

季峥眼神中一片暗沉, 小瓷人的特殊材料, 想要修补并不容易。

方谦安抚性的拍了拍季峥的手臂,其实他又没死,早晚要回到自己的身体当中。不敢胡乱尝试回去一方面是对那个没有出口世界的厌烦,另一方面主要还是放不下这个傻小子。

也不知道他抽什么疯跑自己跑到了到太桁仙门外,还把自己送到了皇室当中。

这虎穴进好进,出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不是什么东西,但我能听到你的话,不算心意相通吗?”十七含笑将两人之间的动作收在眼中,随即问向季峥:“总是小东西小东西地叫,还不知他本名叫什么。”

季峥看着小瓷人冷冷一笑回答道:“他叫老东西。”

叫你大爷!方谦白了一眼,小孩长大就不听话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季峥好像对小瓷人的态度改变了?

正在方谦沉思时,突然听见十七递来一声传音:“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器灵,也知道你不肯对我泄露你的真身。在王府内,你的每一丝心念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所以奉劝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否则,我拼了被王爷怪罪,一身修为俱无,也一定会杀了季峥。”

方谦一愣,扭头望向十七。这个漂亮的女人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杀气,但是他心里清楚她是认真的。

她从一开始,设下房中的阵法就不是为了防止自己跑。目的其实只有一个……让季峥死。

季峥还是寒着脸,看自家小瓷人和十七疯狂的眼神交流。他沉默片刻,低声:“姑娘请便,我有话要单独与这老东西讲。”

“当然可以,十七也有事要做就不继续作陪了。”十七对季峥笑得亲热,方谦却是心底生寒。

十七又看了小瓷人一眼,便起身离开。待十七离开庭院后,季峥将桌上的酒菜往边上一扫,摆好了小瓷人,与他四目相对。

方谦原本想教育一下季峥“自投罗网”的行为,他撸起袖子还没动手就对上季峥的目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将裂开的手掌背在身后。

季峥没有错过方谦的动作,却已经无心深究:“是你?”他的嗓音很哑,像是惴惴不安般补充了一句:“对吗?”

你这样说我哪儿知道你问的是谁。方谦有些头大,他不敢过多的思考,以免被十七听到自己的声音,这对一个土疙瘩脑袋来说实在有些艰难。

季峥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小瓷人的回答,到最后自己先笑了一声,伸出手指抵住小瓷人的额头:“没关系,已经足够了。”

方谦不明所以的看了季峥一眼,但最终,他再一次放空了自己。

他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季峥,但这些必须等到从王府安全地撤离之后,只怕今晚的夜宴,宴无好宴。

“兵来将挡。”季峥明明听不到方谦的声音,却仿佛看出了他的表情:“别怕,我会保护你。”

方谦愣了一下,扬眉一笑。

笑话……他望舒仙君,何时怕过

……

萧执的书房前,十七轻轻推门而入。

城西王府中,萧执光书房便有三处。这一间最小,最简朴。也唯独这一间设有阵法,只有萧执与十七才能入内,就连收拾洒扫的事,也都由十七亲自去做。

十七走进书房,面沉如水。

萧执坐在榻上,眉头紧锁。见十七来了,他眼中的阴狠才有些许缓和,竟站起身来,主动迎接十七,声音温柔:“怎么样,心情好一些了吗?”

十七知道他眼中的深情都不是看向自己的,不由又觉得有些讽刺。书房中挂满了萧执的画,或坐或立,俱是女子画像。这些画像中人瞧身段,俱与十七相似,却没有一张画像绘有面目。

案上还铺着一张未成的新画,仍是女子绘像,穿的衣服也与十七一模一样,却是半遮半掩露出背后一朵硕大的牡丹花。

萧执仿佛根本没察觉十七内心的震动。他脱去十七身上的舞衣,指尖细细抚摸她光洁背脊上的牡丹图,微笑道:“你的伤,要不要我请人来看看。”

十七敛眉轻笑了一声:“不知王爷要找什么通天人士,来治我区区一个器灵的伤?”

萧执的指尖停下了下来,再看向十七的眼神莫名有些嫌恶,更有些痛心。十七将舞衣件件披上,又对萧执一笑:“是十七顶撞了王爷,请王爷责罚便是。”

萧执没有续着十七的话说。他盯着十七的脸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往昔的柔情来,说话间却已是公事公办的冷漠:“我听说你昨晚便与他交过手?”

“是。”

萧执眯起了眼眸:“他不过金丹期修为,能从你的手中逃出城西王府?”

十七顿了顿,才回答道:“他有龙气。”

四个字一出,十七便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萧执猛地卡紧。看起来温柔从容的城西王猛地便将十七整个人狠狠地推到墙边:“那你昨天为何不说?”

十七没有回答。她望着萧执,竟露出一丝柔婉清新的笑出来。

城西王并不怜香惜玉,只是稍一松手,然后再次将十七撞在墙上:“如果你前面没有提醒我,那你现在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想要杀死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