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只是睡麻了

这太荒谬了。

这太荒谬了……

布鲁斯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一时没能站稳,半跪着跌坐了下来。

他的管家孤零零地趴伏在操作台上,布鲁斯根本无法想象,他最后的那段时光里,竟然一直无人陪伴,寂寞又孤独地走完了最后一段路。

而那个时候的他在哪?

他该死的还在外面,揍那些不认识也不重要的黑帮分子!

布鲁斯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否定与厌弃之中。他突然发现这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有关,从爱他的父母,到这座腐朽城市,再到他最后拥有的阿福,他的每一个亲人,每一样在乎的东西,终究都会失去。

也许他才是蝙蝠侠最该消除的那个恶棍,因为他只会带来永恒的灾厄。

布鲁斯小心翼翼地触摸着阿福僵硬的身体,只觉得这一切荒诞极了。

阿福不是会一直陪伴他的吗?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离开?没有疾病、没有伤痛,他又为什么会离开?

他喉咙有些发干,所以抑制不住地干咳了起来,他咳得很用力,咳到几近干呕,几乎窒息。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肺部却好像坏掉了一样,憋闷又压抑。

他想握住管家的手,自己的双手却突然失控,只能不停地颤抖。

他半跪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管家,阿福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但冰凉的身体与停止的心跳,却让布鲁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逃避下去。

他彻底失去他的管家了。

“可是为什么……”布鲁斯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上帝,告诉我为什么……”

他的心脏被碾碎,所有的希望和信仰一瞬间崩塌,他的眼眶被灼痛,眼泪不受控制的滚下,滴落在阿福的手背。

——啪嗒!

伴随着一声水滴滴落的“啪嗒”声,一道布鲁斯极为熟悉的男声响了起来。

“老爷?”趴伏着的管家吃力地睁开双眼,茫然地看向悲痛欲绝的布鲁斯,缓慢地说,“您……哭了?”

布鲁斯:“……?”

阿福更加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思考着这一切。

他脑子还有点懵。

之前为了给老爷解毒,他耗空了法力,失去意识后便昏睡了过去。等他再度苏醒,却发现自己被放置在一个漆黑的封闭空间里,周围的触感像是金属,没有一丝光亮。

但他没有惊慌,只是冷静地等待着力量的恢复,这个过程有些缓慢,但不需要全部,他只要恢复一点,就可以试探着撑开这个金属盒子。

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就很短了。差不多过了几十秒,也或者几分钟,他终于可以挪动后肢,抵住金属盒子的一边,而后用力向外蹬踹……

“咔”的一声脆响,金属盒子猛地被踢开,他重见了光明。

也不能说是光明,因为毕竟是在晚上。但他终于搞清楚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金属盒子不是普通的盒子,而是汽车的手套箱,他慢慢地爬出手套箱,环顾四周,继而确定,他此时就在迪克开走的那辆跑车里,而跑车,现在正停在蝙蝠洞战备室的门口。

汽车里是昏迷的迪克三人,而汽车外,则是趴在他那具管家复制体旁边,垂着头不知道呆了多久的布鲁斯。

阿福知道自己的复制体,没有意识控制时是个什么样子,它会僵硬冰冷的仿佛尸体,被发现根本没办法解释。

他不知道布鲁斯已经呆了多久,看出了多少事,又是否认为他已经死亡。阿福根本不敢细想,立刻将主意识转移到了复制体上,也是在这时,他才恍然发现,他的布鲁斯,竟然哭了?

老爷怎么会哭?

他的老爷八岁后就再没有哭过了。

就仿佛父母的惨死让他流干了眼泪,布鲁斯自那以后,就没再哭过。

他被爆炸波及撞断肋骨时没有哭、被折断脊椎险些残废时没有哭、在韦恩老宅被付之一炬时也没有哭,他现在为什么会哭?

就因为……自己可能死了?

可生老病死,难道不是人类应该习惯的常态吗?他至少对外的年龄已经七十多岁了,又能真的陪在布鲁斯身边多久?

阿福有点不知所措,他想帮布鲁斯擦干眼泪,可因为现存的法力太过微薄,蝠形体型小还能动一动身体,换到人形,别说抬一抬手,连说句话、眨眨眼睛,都要费他很大的力气。

他根本无法完成擦眼泪这样复杂的动作。这让他有些焦急,又十分心疼。

布鲁斯却一点也不想知道他的管家现在的心情。他突然松开了阿福的手,撑着操作台重新站了起来。

“你还活着。”布鲁斯肯定地说。

“我当然活着。”阿福心虚地试探说,“您过来多久了?”

布鲁斯没有回答管家的问题,只是说:“你刚才没有呼吸了。”

他的声音还有些喑哑发紧,显然情绪还未完全稳定下来。

阿福停顿了片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我或许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提出了一种可笑的推理。

而这也的确逗笑了布鲁斯。

他冷笑了一声,眉宇间的褶皱不减反增,怀疑的看着他的管家。

阿福只好继续编造:“也或许是别的什么老年病,您知道的,我已经七十多岁了,发生什么都不让人意外。”

“是的。”布鲁斯深深地看了阿福一眼,“包括突然间没了呼吸、身体冰凉,四肢僵硬,吓惨了他的老爷,又在几分钟之后更加突然地恢复正常,一丁点后遗症都没有。”

阿福尴尬地纠正:“其实还是有一点后遗症的。”

“哦?”布鲁斯挑眉看他。

阿福艰难地说:“我的身体动不了了。”

布鲁斯顾不上和他的管家生闷气,再一次紧张了起来:“怎么回事?”

“唔……”阿福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他只好心虚地说,“也许是……睡麻了?”

布鲁斯紧紧地抿住了嘴唇,拒绝再和他满口谎言的管家说半句话。

他气势很足地后退半步,转身离开了战备室。

阿福扭不开头,只能维持着趴伏的姿势问:“您要去哪?”

无人应答。

阿福着急地加大了音量:“老爷?”

脚步声渐行渐远。

“布鲁斯?”

布鲁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停下脚步,闷声闷气地说:“我去车里,把迪克他们送进宅邸。”

他又能怎么样呢,可怜的布鲁斯默默地想,即便他明知道阿福在欺骗他,隐瞒他,他也没办法真地同阿福生气。

就像每个人都明白,父母永远不会伤害自己一样,布鲁斯也明白,他的阿福永远不会背叛他。哪怕他的控制欲在不满地叫嚣,他还是强行忍耐了下来,没有继续追问。

毕竟任谁都能看出来,阿福哪怕对他忠心依旧,却还是对今晚的状况守口如瓶,他就算继续追问,甚至因此影响到他们之间的信任与感情,也依旧什么都问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