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节 道路(第2/3页)

求人不如求己,自救方能得救。殿下,我听说,南殿下在行营那边,经常只带少数随从就外出行猎,这是很危险的事——殿下好走,恕叶某无礼,这就不送了。”

车声辘辘中,马车载着慕容毅已经走得远了。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叶剑心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他的神情变得冷漠又孤寂。

“徐伯。”

徐伯从他身后走出来,深深一躬:“少爷,老奴在。”

“收拾东西,我们要去扶遂那边的庄园住上一阵了。”

“是,老奴这就去办——另外有件事要禀报少爷的,您在跟慕容少爷谈话的时候,小姐一直躲在门帘后听着。”

叶剑心微微蹙眉,然后,他叹了口气:“知道了,你让她过来吧。”

徐伯巍巍颤颤地躬身离去,很快,他领着叶迦南过来了:“少爷,小姐来了。”

叶迦南扭捏不安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脸蛋通红,她纤细的手紧张地捏住裙角的衣带。跟着徐伯,她低声也喊了一声:“爹,您找我吗?”

叶剑心望着自己的女儿,只有在这时候,他那如冰山般冷酷的眼眸中才会流露出一丝温情。他点点头,摆摆手:“徐伯,你先下去吧。我跟小姐说两句话。”

“是,老奴退下了。”

徐伯退下了,还把周围的佣仆们也遣开了。从父亲那凝重的目光里,叶迦南感觉到了异样。她隐隐地预感到,接下来的谈话,对自己非常重要。

但叶剑心并没有立即开始谈重大的事,他先是问起了叶迦南的身体——最近可有什么异样的感觉?还经常忘记事情吗?头还经常晕吗?晚上还经常做打仗的噩梦吗?还经常梦到被人追杀,梦到死人和流血吗?

叶迦南一一回答:头疼的状态已好很多了,噩梦现在也少做了,事情都能记得清楚了,身体感觉很正常了——她疑惑地望着自己的父亲,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这些事。

叶剑心点头,却是松了口气:用储藏的瞑觉来替换失去的灵魂,即使在精研瞑觉之道的叶家也一件很大的冒险,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融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只是三年前的情形,已经容不得叶剑心来犹豫了:当时他甚至已有了这样的觉悟,只要能把女儿救活,哪怕她就是变成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也好。

能有现在的结果,只是失去了区区三年的记忆,这已经算是最完美的结局了。

只是,现在,是不是适合把真相告诉她了呢?这样的大悲大喜,会不会造成她的恐惧和失魂,导致她再度魂魄失调呢?

但事情已经拖延了三年,以迦南的岁数,现在也确实拖不下去了……

叶剑心目光平视着前方,心中却在犹豫。他凝望着远处那片灰色的枫林,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爹爹,你有事要跟我说吗?”

被叶迦南的呼唤惊醒,叶剑心恍然。

“南儿,今天慕容毅公子过来是为何事,你该是知道了吧?”

叶迦南的玉脸陡然染上了一层红晕,她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女儿……女儿不知道……”

看到女儿的这般扭捏做派,叶剑心洒然一笑,他和颜悦色地说:“南儿,按说这事,该是你母亲跟你来商量的,只可惜你娘亲去世得早,你我只有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也只能为父来为你操心了。

这事关系你一生的幸福,为父也不愿委屈了你,所以要跟你来商议,你也不必害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叶剑心的女儿,可不要学那般凡俗之辈,凡事该当洒脱自如……”

叶剑心说得直接,叶剑心直觉脸蛋发烫,她拉住叶剑心的袖子,娇声道:“爹爹~~不要说了嘛~~”

“呵呵,好吧,我就直说了:慕容家大公子向我求亲想迎娶你,你意下如何呢?”

父亲终于还是问出这句羞人的话了,叶迦南垂下了眼帘盯着脚,心中却是迷惘。

该不该答应呢?

慕容毅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友,与自己的交情一直很好。曾几何时,他是自己少女懵懂时期曾憧憬过的白马王子,自己曾很喜欢他。但自己出事之后,不知为何,那份青涩又懵懂的感情却是忽然消失无踪了,甚至当自己得知他已经成亲的时候,心中竟是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只是感觉平淡,像是听说个普通朋友结婚一般。

叶迦南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自己前后的心境会有如此大的变化。爹爹说自己曾受过重伤,忘记了一些事,有些变化是正常的,但这也不至于让自己性情大变啊——不过这也难说了,慕容毅的变化也很大啊!

从小一起长大,那个自己曾经很熟悉的、英气勃发、阳光朝气的慕容家大公子,怎会变得这么阴沉暮气,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的变化,也是同样巨大啊。

现在,叶迦南对慕容毅感觉……没有喜欢,也没有讨厌,平平常常,就是个普通的熟人罢了,嫁给他……好像也不是不行。

叶迦南垂下了眼帘,她柔声说:“女儿的事情,全凭爹爹做主。不过爹爹,您最后跟慕容公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叶剑心淡淡一笑:“慕容毅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的父亲对他不满,他的弟弟现在正对他咄咄逼人,朝中的大臣们对他不支持,后宫在竭力中伤诋毁他,忠于他的兵马很少——倘若他不奋起一搏的话,这个太子的位置,他是坐不稳的。”

“爹爹,您说的奋起一搏——这是什么意思呢?”

“南儿,两人对弈,倘若一人棋局不利,已是无力回天了,若他又不愿认输,那他该如何办?”

叶迦南脱口而出:“把棋盘掀翻了去,然后抵赖不认!”

叶剑心哈哈一笑:“这是一个办法,但要掀翻这个棋盘抵赖,慕容毅却是办不到啊。但还有一个办法:让下棋的对手消失。只要没了对手,这盘棋你爱怎么摆就怎么摆,输赢还不是由着你来定?”

叶迦南一惊:爹爹在劝慕容公子弑弟吗?

她低下头,不做声,心中隐隐失落——虽然她只是女子,但也知道什么是纲常伦理。劝人兄弟相残,挑拨手足厮杀,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但做出这件事情的却又是自己的父亲,她也不能出声责备,只能以沉默来无声地抗议。

看到女儿的表情,叶剑心微微一笑。他是最了解自己女儿性情的,刚烈英气,虽为女儿身,但她的正义感却是不输须眉男儿。

“南儿,你不用愧疚。即使没有为父,慕容毅公子最终亦是会走到这一步的。”

叶剑心的脸色转冷:“连结发妻子何氏他都忍心下手了,难道他还会对慕容南心怀恻隐不成?他故作犹豫,其实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