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小事

雍炽冷冷看着他们, 恰在此时,冯太监颠颠的拿着信跑进殿内:“陛下,他们说的应该就是这些信, 奴才掂量着份量还不轻呢。”

雍炽看着那鼓鼓囊囊的信封, 才想起前几日自己识破齐宥花招正发火时,小太监战战兢兢送上来的信。

当时没顾得上看, 事后也不愿主动提及,直到现在, 才算是真正见到。

信很厚,打眼一看便知道是好几日积攒的“情书”。

齐宥哄骗他的功夫倒是做得足。

抄有余力,还顺便超额完成任务。

雍炽摇头, 自嘲的一笑, 这也勉为其难, 算是他家阿宥对自己的看重吧。

顾不得发落跪在地上的太监, 雍炽伸手接过信封。

因着之前的事情, 雍炽拆开情书的瞬间颇有种被欺瞒之感, 深吸口气, 才皱眉拆开齐宥的信。

打开一看, 却怔住了。

信的开头,赫然写着“炽哥哥”三字。

笔迹笨拙,但很是规整认真。

雍炽立刻意识到这些信的不同,倏然坐直身体, 认真读起来。

这封信不同于以往的辞藻精致,骈句对偶, 直白的可爱:“陛下,你看完这封信不会生气吧?我没有不尊重陛下,陛下说想看我写的情书, 可是……在我心里,情书就该是这个样子,简简单单写出心里的话就好。”

有点意思。

雍炽浅笑着,迫不及待往下看:“可是炽哥哥,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想在你面前把缺点都悄悄藏起来。即使是那些无伤大雅的,也不想让你看到……所以,我去别处悄悄看了一些句子……”

雍炽一怔,原来,阿宥早就对他解释了抄情书一事的由来……

并不是敷衍他,反而是因为太看重。

残留的一丁点委屈被抚平,雍炽眼眸亮起,忍俊不禁的接着往下看。

信里的语气脆生生的,比平日见到的小阿宥还要俏皮几分:“炽哥哥,我不是骗你的。其实那都是我想说的,只是那些句子把我心里的话都给说出来啦。”

雍炽差点笑出声,饶有兴味的再打开一封。

这一封,是齐宥在回忆他们之前的事情:“炽哥哥,其实我很怕你,你也知道,我们国子监门口有个被做成稻草的学长吧?唉,简直是我的心理阴影,所以我很想逃……可是为什么我会那么不舍得你呢,我自己都没想好……”

“我找了很多原因,比如你给我摸鱼吃,你曾经给我过了生辰,陛下你暗中帮我很多次……”

“我找了很久,似乎都没有寻找到答案,其实……真正的答案早已在心底呼之欲出了——只是因为喜欢。”

雍炽心弦微微一颤,渗出酸涩的喜悦,几乎拿不住薄薄的信笺。

“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陛下,我没给您说过……我一直喜欢男子,这个事情我爹爹我哥哥都不知晓……”

“唉,我就是因为陛下长得好看才第一眼就有些喜欢陛下的。”

“到后来,炽哥哥更是让我移不开眼睛了。”

这封信随之结束,短小,却随意又真挚,

雍炽拿着信,怔忡良久。

长得……好看吗?阿宥竟然这么说自己……

作为男子,雍炽极少关注容貌,他也喜欢别人夸他好看,但那都是弯弓策马,或是比拼剑术时,旁人夸他的功夫……

被人直接夸长的好看,雍炽心里涌起微妙的奇异感。

雍炽僵硬的抚了抚自己脸颊,看向冯太监:“你觉得朕长相如何?”

冯太监没想到陛下竟会这么问,一时呆住:“陛下万金之躯,奴才不敢直视不敢妄自品评。”

不敢直视?

雍炽闻言不悦道:“这么说,你从未看过朕了?”

阿宥都说了看见他移不开眼睛,冯太监在身边贴身伺候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正眼看过他?

雍炽莫名有种英姿错付的感觉。

念恩眼珠一转,立刻道:“陛下龙章凤姿英武不凡,不知能得多少女子的欢心呢,民间都说,谁要是被您选入后宫,那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别说是女子,就是男子,也对陛下的仪容赞不绝口呢。”

念恩还想继续发射彩虹屁,一抬眼发现雍炽冷冷看着自己,才悻悻闭了嘴。

雍炽把目光再次落在信上,不禁回想二人初见时自己在干何事。

皱眉思索半晌,也一无所获。

毕竟当时只觉得那不过是一个最平淡不过的日子,也没用心记住。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当时并没有练剑射箭。

雍炽放下信笺,很是惆怅遗憾。

要说他最好看的时候,那还是射箭之时。

若是第一次见阿宥时直接来个百步穿杨,那阿宥定然更会心仪陶醉。

真是失策啊!

怎么就没让他第一眼看到自己射箭的模样呢?

雍炽叹口气,恨不能直接把进度条拨回二人初见之日,好让齐宥对他更加一见倾心。

想着想着,雍炽神情一滞。

他忽然觉得,阿宥写信时的心情,和眼下的自己定然一样吧。

只是因为喜欢了,才想尽心尽力又小心翼翼的,让那人看到最好的自己。

若是那人瞧到了自己的窘迫和短板,就会格外在意格外放不下。

这些都是别人眼里无用的小事,可在情人之间,却是天大的事儿。

所以才想百般掩饰,眼巴巴找来那些辞藻堆叠上。

雍炽本来觉得齐宥的心思很飘忽,时而热烈时而敷衍,昨日还甜得要命,今日连写个情书都要轻忽怠慢,动歪心思。

可他如今看到了这些信,才知晓齐宥好猜的很。

如同自己很想回到初遇一样。

看似九曲回肠般别扭绕弯,却又直白到只有一个目的——想让那个人看到出挑的自己,好让喜欢再多一些……

仅此而已罢了。

可是自己呢,不由分说,直接派人传旨斥责,甚至责打了他。

雍炽叹口气,几乎没脸再继续看这些信了,信里天真炽热的话语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心上。

话语越真挚,抽得愈疼。

雍炽忍着疼看完剩下的信,踱步良久,恨不能立刻传旨上朝,和齐鸣泰等人来场会谈。

他此刻太需要有人骂他杠他了!!

他难道不该骂吗?

他家小阿宥早就把真心交了出来,是他没有及时接住!

还自以为是的传旨,三下五除二把人越推越远!

昨日去了齐府,非但道歉不到位,反而逼着人家脱光了衣裳……

雍炽无奈又绝望的按按眉心,急着思索解救之法。

他想起齐宥信中所写的话。

“我每天都有给陛下写信,其实陛下不说我也想写。”雍炽几乎能想象到少年赌气的模样:“可是陛下偏偏要用那种下令的语气。”

“你说这是惩罚,陛下还说之前的事儿你也有错。那陛下为何从没想过也给我写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