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黄毛的手被扎在墙上, 另一只手上也被刀捅出了个窟窿眼,鲜血直流,整个卧室里都充斥着他吱哇乱叫的哀嚎声, 但没有人理会他。

柏菡从晏沥怀中缓慢抬起头, 被外套包裹住的身体不自觉地打颤, 她有些分不清自己脸上湿润的液体是自己的泪水,还是他的。

“没事……来了就好。”

她哽着已经嘶哑的声音断续说道,发出的音节都不完整。

大开的窗户传来楼底熙熙攘攘聚集在一起的居民的声音,韩馨被围在中央, 不少大伯大妈大着嗓门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只咬着唇一声不吭, 说不出话。

刚才晏沥从她眼前飞奔上楼的画面仍回荡在她脑海中,跑得那样急, 尔后楼上黄毛嚣张的笑声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哭嚎声。

韩馨咬着唇, 脸色煞白, 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一举一动。

晏沥单手从衣柜中扯出几件衣服, 把她包裹得更严实,轻抚上她的手都在颤抖。

“晏沥,我手臂疼。”

她轻蹙眉,被晏沥紧抱着的手臂一阵疼痛感,是刚才被黄毛用刀刺过的地方。

晏沥闻言轻轻撩起黑色的外套, 看见触目惊心的伤口沾着破碎的毛衣碎屑,瞳孔忽地收紧。

“我带你去医院。”

晏沥抱着柏菡走出门,他既想快速奔跑,又怕震疼了她,只能大步流星走着, 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沉与焦心。

他轻轻按着她的背脊,让她的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外套遮住她的脸。

韩馨坐在花坛边的石凳上,看见他们走出来,有血从柏菡的手臂上滴落,她感受到了慌乱。这个男人把她保护得很好,不论邻里如何八卦探头,都看不见怀中人的脸。她努了努嘴。

“很抱歉,我没能拦住他。”她走到晏沥跟前,低着头用低微软糯的声音说道。

晏沥视线下移,轻瞥了眼,“有事和警察说。”

他并不清楚黄毛闯进来后发生过什么,但他此刻并没有耐心听这个女人多说什么。

警察很快就赶到了,与走出来的晏沥打了个照面,互相示意了一眼,警察立即冲上楼逮捕了黄毛。

晏沥将柏菡轻放在后座,她仰面躺着,露出只剩内衣的上半身,白皙的皮肤上有触目惊心的掌印和污渍。晏沥皱起眉,把一件衣服一侧的袖口撕碎,帮她穿上,只露出受伤的手臂。

柏菡安静地坐起,垂着眼睫,默不作声的。和黄毛的缠斗让她筋疲力竭,全身上下被撞得、摔得散了架似的,可以想象等到明天身上应该一块青一块紫了。

一路高速行驶把柏菡带到医院,所幸刀并没有刺得太深,医生替柏菡先处理了刀伤。紧接着在晏沥的强烈要求下又拍了片子,确认骨头没有问题才能放心。

医生查看了一下柏菡的其他几处伤口,都是被家具的尖角划伤的,伤口浅,并无大碍。

“回家休息去吧,注意这段时间伤口不要碰水,多休息,少吃咸腥的东西。”

“好,谢谢医生。”

晏沥和柏菡异口同声道。

话音一落,晏沥二话不说又把柏菡打横抱了起来,医生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笑眯眯的。

柏菡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搂住了晏沥的肩颈,随后微红了脸松开,淡淡说:“我有力气了,我能自己走。”

“不行。”晏沥斩钉截铁道。

“我真能走。”

医生笑着说:“小姑娘腿没受什么伤,恢复力气了确实能走。”

晏沥一滞,听见窝进他怀里的柏菡轻笑了一声,他脸颊微微一热,保持着平静说:“还没恢复力气。”

回到柏菡几个月没有踏足过的家,徐姨先是一脸惊喜地喊了一声:“是太太!”

但当她看见柏菡身上的污渍和伤痕,还有晏沥揪心的表情时,立刻担忧了起来。

“徐姨,麻烦你熬点粥。”晏沥说。

“好好,我马上去。”徐姨把湿漉漉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立刻钻回厨房准备。

怀里的柏菡已经半打起了瞌睡,倚在晏沥的肩上,温热的鼻息传到他的颈部,热得发烫。

把她放到床上后,她呢喃了几声,睁开眼。

她此刻的头发乱蓬蓬的,被黄毛硬生生扯过好几遭,不仅乱,头皮还生疼。虽然在医院里时晏沥笨手笨脚地替她重新束过,也仍然向着四面八方支棱着。

晏沥蹲在床边的地上,双手扶着她的腰,微仰着头问她:“擦个身?”

他想到她胸口处的手印,太阳穴就痛得厉害。

柏菡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去准备水和毛巾。”

擦了身,喝了点粥,徐姨又将床单换了一遍,柏菡就在大床上歇下了。

她侧躺着,晏沥坐在落地窗边的书桌上,揪着眉心在打字,应该是有让他烦心的工作。

忙碌的时候还要照顾她,想来是挺令他心烦的。

柏菡垂下眼,翻过身。

大半年过去了,整栋房子里的陈设居然和她走时几乎一模一样,空着的房间仍旧空着,除了多了些他的生活用品,少了些她的,几乎找不到任何差别。晏沥的生活好像就是这样无欲无求的,没有物欲,工作以外的东西够他生活就行。

“别这么躺,会压到伤口。”晏沥俯身到她身边,动作轻柔缓和地让她躺平,替她拢了拢被褥。

柏菡犹豫了片刻,疑问还是脱口而出:“等下你睡哪?”

晏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你怕我对你做什么?”

他背着光,书桌上的一盏小台灯斜打来隐隐的光线,照得他耳廓通红,连血丝都清晰可见。

柏菡觉着自己的身体发烫,不自觉伸出手摸上了那半透明的耳廓,指尖轻轻摩挲过,直到被他一下握住,才回过神。

她仓皇收回手,面不改色道:“当然不怕。”

停顿半刻,“你对我压根没兴趣,我怕什么?”

窗外忽然刮起一阵狂风,暴雨如注,隔着窗能听见萧肃的风雨声。

“我对你没兴趣?”

他一字一顿地反问。

“难道不是?就在那,”柏菡指着卧室门边,“我引过你,你没有半点反应。”

晏沥顺着她纤细白洁的手指看去,想起离婚前不久她还穿着睡衣,通红着脸站在那。

看来她与他之间的误会颇深。

来日得慢慢解开。

她窥见了他眼底的弱光,是那黑色的瞳仁中唯一的光亮,隐约映着自己。

“我困了。”她适时示弱,打了个哈欠,泪眼婆娑。

“你先睡,”晏沥停顿片刻,“以后我们再来好好讨论下——我对你有没有兴趣这件事。”

柏菡看了他一眼,拎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盖住,脸躲在黑漆漆的被褥下,闷闷地说了声“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