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第七章 一宵波送越兵来

刘礼摆明了对世子不满的态度,按察使薛景忠却面挂微笑,看不出丝毫喜怒端倪,在旁听而不语。一旁的赵天泽哪能让他置身事外,布政使大人对刘礼说道:“军门息怒,世子年事尚轻,人情上不大练达。但将来是要继承伊王大位的,我们这些臣僚还得多多体让,竭力帮扶才是。”他话罢转头对薛景忠道:“你说是么?薛大人。”

薛景忠不意他把话题扣到了自己身上,想到这赵天泽和朱驹一拉一唱。分明是有意把伊王世子当做箭靶,引诱自己来射,咬住他的口锋顺下去,难说折腾出什么话来。

他宦海多年,哪里会上了这种恶当。当下冷着脸说道:“世子所为怎样,薛某不能妄加蠢测……”

朱驹见薛大人脸色有些不愉,似乎不想提及世子之事,但刘礼和孟义山却对朱蟠抱有非怨,他连忙见缝插针道:“我父王统领关洛,一代雄才。略有瑕疵的是立了我大哥为嗣……家兄长于文才,这是人所共知的,但诗词文章风雅之事,当不得实务。”

这话只有赵天泽点头赞成,赵大人喝下朱驹敬过来的一杯酒,神容有些肆意的接道:“世子文采风流,小郡王就是勇于任事了。郡王爷在永宁封地一任多年,万事操劳,通晓政务军事。这点上强过世子,可惜王爷千岁守旧了些,遵循长幼之序。这点我不太赞同,王储大位能者当之。”

赵天泽又看了看孟刘二人,接道:“赵某之言,句句出于肺腑,诸位以为如何?”赵大人语出试探,想看看这两个人的风色。

孟义山在心里接了一句:“你奶奶个操劳,全是放屁。”口中含混着敷衍道:“我老孟刚来洛阳,什么都不知道。”孟检使十分不给面子,在布政司面前明着装傻。

他如此轻慢,赵天泽被气得面色勃然欲怒,却还要维持着笑容,以免自失身份。搞得一张脸上表情十分古怪。心里冀望刘副总兵能给他点支持,说出拥戴小郡王的话。

刘总兵酒喝了不少,但还没喝糊涂。世子在伊王面前没什么地位,说说嘴是不打紧,真正谈到王爷心中的储位,哪里敢接这个茬,弄不好传到伊王耳里,够他好受的。

对赵天泽的期盼是理都不理,心道:“刘爷爷只效忠王爷千岁,朱驹这里敷衍一下便可,过格的话可不能多讲。”索性借酒装疯,眯着醉眼往桌上一靠,来个万事全不知道。恨的赵天泽咬牙切齿,却拿这位没办法。

薛景忠一直沉着脸默然不语,此时眼神寒彻地看了眼赵天泽,针对他说道:“天泽兄,我等都是朝廷官吏,食君之禄,只应勤恳为官,一心做事。不可干言藩王家务。赵兄更是一方重臣,言行不可不慎!”

薛大人语出警告,话里明显有刺,指责赵天泽在这里挑起事端,给朱驹做帮闲。赵大人听了面色甚窘,同是三品为官,职位和气度可无法与薛景忠并论。惶然之下举手灌了一杯老酒来遮羞,又给薛大人也倒上了一杯。

薛大人没动那酒,他把目光扫向席间诸人,朱驹的眼神和他交会之下有些闪缩。赵天泽望着桌面,没有抬头。刘礼在军伍中虽然威风,对上这位老大人也是有些气短。孟义山却是恍若无闻,目中无人。他什么都不管,左手一口菜,右手一口酒,在那里品的津津有味。招来大伙的怒目而视。

朱驹见场面有些发僵,连忙笑着岔道:“花月之地,莫论别事!”

小郡王想缓和一下气氛,张了张手上湘妃竹制的朱点折扇,笑道:“诸位平日事忙,难得有此闲暇聚聚。小王准备了一席歌舞,都是府内的乐伎,唱唱俗曲。哈哈,聊以解忧!”说罢呼喝从人们去布置周遭,燃点明烛彩灯,召唤乐伎们上来弹奏清唱。

月白风清,又是身处花月楼这种温柔乡,几位大人自是客随主便。暂时放下了心中疑虑,看赏郡王府的伶人舞姬表演。

小郡王所选的乐伎多是容貌姣美的二八佳人,约有十数位,四人抱持着琵琶筝鼓,余下皆是白裙水袖的舞姬,浅言默笑着与诸位大人见过礼后,便开始了夜宴上的丝竹歌舞。

冬夜冷寒,孟义山等人的身侧却是添放了炭红如火的精巧泥炉,暖得一室皆春。阶下的美人们抱琶弹筝,奏起一曲“春江花月夜”袅袅突突的筝声如行云流水,琵琶音似珍珠玉溅,高低相和无间。水袖旋舞,带起脂粉余香四溢,罗裙微束,柳腰更添三分妖娆。花月楼的周遭好似都寂静无声了,只有美人袖舞的微风和动人心弦的曲乐传荡在诸人的身畔耳际。

布政使赵天泽胖面带笑,一边观赏着歌舞,一面与薛老大人温言细语地化和着方才的不快,朱驹一个劲地在刘礼和孟义山之间周旋,对两人连吹带捧。朱郡王位高气盛,奉承话自他口中说出,甚是生涩不周。但他如此自低身份,已让刘礼和老孟自觉大有面子。

孟义山对朱驹没什么好感,方才赵大人说什么这小子在永宁勤于政务,老孟却是心中雪亮,那朱郡王贪花好色,良家妇女糟蹋了不少。政绩没个半分。早就在心里大骂这小子:“空心草包王八蛋!”

他聆听了一会曲乐,对着软软绵绵的靡靡之音着实不感兴趣,不耐之下直接站了起来,托词说道:“兄弟我肠胃不好,方才吃多了,嘿嘿,方便一下!”扭身就向花厅外面走去。

留下严文芳支应席上诸人,莫魁和宋继祖寸步不离的跟过来护卫。来到廊下,孟义山止住了步子,破口骂道:“小王八蛋想收拢人心,呸!还有赵天泽这鸟官!”

他扭头对宋继祖吩咐道:“老宋,你下去给我抓个郡王府管事的人来问问,看看这朱驹和赵天泽有什么勾搭。”

宋继祖一怔,暗道这个孟检使行事倒是毫无顾忌,他被白莲教五省十门所放逐,从一派宗主沦为跟班的附庸,命运朝不保夕。行为越发谨慎起来,心中虽然在担心卷入老孟和朱驹的斗争后更加危险,但还是恭声应了,下去遵命抓人。

严文芳神色冷然的静坐在阁内一侧,聆听着曲调,看赏着妙舞,渐渐眉头微皱,心中暗叹:“朱驹心性轻薄,从此曲一听便知。荒淫人也,不能成事!”

这曲“春江花月夜”原名夕阳箫鼓,本意映出夕阳映江面,熏风拂涟漪的意境,乃是琵琶曲中的绝唱。被朱驹的这些舞姬乐伎一演,大有淫靡之风拂面,荡意之火侵身的感觉。将原有的淡雅曲格洗刷的一干二静,隐约变为以色娱人的胡地舞蹈。大失本来意趣,也显出了郡王府主人的低俗格调。

严先生正在磋叹,猛然瞥见那罗平海正在目露不善的打量席间诸人,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那些歌舞中的妖娆美女,大有忿然不平的贪恋之意。严文芳心中暗笑这年轻人还是稚嫩了点,把欲求都写在了脸上,比好装傻充愣的老孟差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