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第2/3页)

“为父在军中见过很多人,像三皇子这样性子的也见过不少。他并不是一个善于掩饰的人……”贾代善得出判断。

“懊恼?”贾放有点儿好奇,“三殿下会懊恼什么?”

贾代善顿时笑了:“自然是懊恼他早先时候没能好好追查太子的案件,也没能早点把阮云晴控制起来。”

贾放一想,觉得也是:若换了他是三皇子,恐怕早已怄死了——像阮云晴那种级别的证人,他该牢牢地掌握在手中才是。谁知这位竟无端端放阮云晴离开,又让阮云晴轻轻松松地上顺天府告状。

“当初三殿下怎么会……”贾放忍不住好奇。

贾代善淡笑着道:“若是设身处地,三殿下其实也难。当初他放阮云晴离开,是应一名富商大贾所求,其背后有什么利益纠葛外人不得而知。”

“但纵观三殿下之生涯,他始终挣不脱‘利’这个字。”贾代善说了断语。

贾放皱着眉头,觉得贾代善说的没错。三皇子以前有求于人,从那时起便与追随者有了无数利益纠葛——这世上从没有单向的利益流动,任何人情都是要还的。

三皇子就深陷在这种利益流动之中,旧债未除,又添新债。他始终想与过去做切割,以便将来能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储君。但只有极大勇气与魄力的人才能完成这样的切割,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若是三皇子无法妥善处理,恐怕会被昔日这些利益纠葛所反噬。

阮云晴的事,恐怕只是他麻烦的开端而已。

贾代善没忘了嘱咐贾放:“无论你身在何处,切记自身之安危乃是第一要务。”

贾放应下,但贾代善还有一句话:“有那么一种可能,你才是暗中那人最想要置于死地的,其他人都是顺带。”

贾放闻言惊呆了:难道连太子遇刺都是“顺带”的?

贾代善点点头:“你才是局中之眼,其他人,只是身在局中,无法脱身而已。”

*

经过了太子遇刺一案的审理之后,三皇子郁闷到了家。

倒也并非因为顺天府尹的态度有所偏颇,又或是荣国公的证词偏帮着阮云晴,而是三皇子实在是恼恨自己,当初为何轻轻巧巧把阮云晴给放了,若是将这人一直掌握在手里,哪怕随意养在个庄子上,也不过是多一张嘴一个饭碗的事儿,又怎么会添这么多麻烦?

当初案发之后,阮云晴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三皇子就问过了这名伶人的证词,并且与东平王等人的说辞进行了核对。

但是三皇子一听说这伶人没有看见真凶的脸,就对这人失去了兴趣,转而去荣国府问话,结果还在贾赦手下挨了一拳……

——这都叫什么事!

渐渐地他也就将这个伶人给忘在脑后,直到有一天,有个相熟的行商求到门上,说是以前听阮云晴唱过一回,当时惊为天人。后来听说阮云晴犯了事,坏了脸,心里犹有些不忍,便来向三皇子求情,想请三皇子高抬贵手,将阮云晴放出去,他自会带阮云晴去南方。

三皇子反正也没能从阮云晴口中问出什么来,二来见他脸也坏了,此生再也没法儿站上舞台抛头露面,可怜也怪可怜的,三来也看着那个行商的面子上——

那个行商在当年路税新政的时候就不遗余力地站在三皇子这边,言必称自己是“三殿下的人”。

没想到,竟然被人这么背后摆了一道。

三皇子刚想找那行商的麻烦,南边就已经派人来请罪:说是阮云晴刚养好伤就私自跑了。南边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跑到京里来闹上这么一出,原本以为他只是去见见班子里那些昔日兄弟的。

这名行商财力雄厚,往年帮三皇子做了不少事,以后内府与国库捉襟见肘的时候还少不了这样的人帮衬。

三皇子只能选择“原谅”了对方,叹了口气,独自郁闷,心想:自己到底还是没办法和过去这些牵牵绊绊的利益完全做割裂呀!

要真算起来,东平王也是——东平王与三皇子的母族沾亲带故,母族的人求上门请三皇子“高抬贵手”,将来东平王必定感激三皇子的大恩大德的。他却不过情面,便把东平王直接远远地发配走了事。

当初一时面软,答应下的事情,事后再看,全都是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若只有这两件,三皇子可能还会觉得自己倒霉。

但后来案情的发展终于令三皇子警觉——东宫送给格物学院的旧家具,里面竟然混了两把火铳。

东宫绝对没有过这样的东西,他以前在三皇子府也从来没有过。

此事四皇子发现之后并没有声张,消息却不胫而走,几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三殿下为了转移凶器,把东西偷偷送到了四殿下那儿。

在那之后,都察院的御史也随即查出来,京中有人在操控舆论,当然都是对三皇子不利的。

三皇子就算是再蠢,也意识到有人在背后搞他。

他几次三番,想要直接面见顺天府尹蔺言,向对方赌咒发誓,说自己与太子之事毫无关联,让对方将阮云晴强压下去,胡乱结了这桩案子。可又怕这见面也被有心之人利用,费劲将这念头压了下去。

这天四皇子到东宫中来,面见三皇子,想要谈太学之中格物书院的招生问题。但这事儿连着科举改制,三皇子还没有想好究竟该怎么改,只能随便搪塞几句,想要打发这个弟弟。

四皇子可能也没有预期这位三哥马上就能给个答复。他只坐着与三皇子闲聊了几句,又问起一桩旧事:“三哥,京里都在传,你住进东宫之后,曾经见过二哥和二嫂……怎么回事?”

三皇子一凛,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第一反应竟是:太子是支持科举改制的。

再看四皇子的神情,却只是随口提起,与此行的本来目的无关。

三皇子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对自己的亲兄弟没啥好避讳的;当即凝神,将当晚发生的怪事原原本本地复述出来。

“白影?飞快地,越上屋顶?”四皇子只简要地问了两句,马上请三皇子吩咐下人,取了梯子过来,他要亲自爬上屋顶查看。

“这世上没有鬼魂。魂魄无法以物质形态存在。”近来四皇子管着格物学院,时常与太学和国子监的大儒们辩论一些关于“唯物”还是“唯心”之类的观念。大儒们只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而四皇子却说鬼怪们根本没有“存在的基础”。

三皇子倒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兄弟竟会从这个角度来考虑这件事情。眼看着四皇子飞快地爬上屋顶,踩在屋顶光洁的琉璃筒瓦上,他哑在当地,突然反应过来:为啥东宫“见鬼”的当晚,他就没有想到命人爬到房顶上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