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那声哥哥让陈仰愣住了。

朝简也这么叫过他, 似笑非笑的模样,尾音里含着戏谑,又给他一种牙痒痒, 想叼住他脖子动脉, 咬死他的错觉。

不像这样, 宠溺,扭曲,无奈,迷茫, 还有一丝低声下气,像是完全拿他没办法。

这么多情绪, 是鬼吗?

陈仰恍惚了一下就激灵起来, 他疯了吗,竟然动摇了。

现在这个少年喷过来的气息里有奶味,很浓, 仿佛吃了一盒奶片。

而朝简是没有的。

他满嘴都是药味,苦得让陈仰有点窒息。

少年几乎与陈仰鼻尖相抵:“回答我。”

陈仰对上那双带着笑意的猩红眼睛,脊背一阵阵发麻。

按理说,谁的幻境,映照的就是谁的内心。

可是……

陈仰看着在他眼前放大的青白面孔, 看着少年瞳孔里的自己, 心跳滞停了半拍,幻境由一个人的恐惧,思念,或是执念,痛苦组建,此时困住他的这个, 不是他的啊。

怎么会这样?

哪里弄错了吗?

陈仰的心头猛烈一跳,当时他正在跟朝简在下楼梯,身边的人突然就换了一个。

他既然进了幻境,朝简应该也进了。

是不是他跟朝简挨得近,幻境受到了朝简的影响?

还是说……他们窜频了。

朝简进了他的幻境,他进了朝简的幻境?

陈仰的胳膊上爬满了鸡皮疙瘩,他一直都对朝简的内心世界有窥探欲,明知那是对方的隐私,还是会控制不住,一有机会就抓住。

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执着。

陈仰的世界早已不知不觉敞开了一大半,还在继续,无法合拢,而朝简的心门却只是掉了锁,有一点松动的迹象,迟迟不对他打开。

他太好奇朝简的私人领域装了什么,为什么防得那么紧。

如今陈仰竟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进来了,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

而且,这里的所见所闻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鼻尖一冰,少年蹭了上来,陈仰差点一脚踹上去,他忍住动手的冲动,挤出笑容道:“没有耍你玩,客栈就在对面,不着急,阁楼里可能有忽略的地方,我们再检查检查。”

少年抬起一根拐杖,抵着陈仰的小腿,一路往上,经过他腹肌,心口,挑起他下巴:“你每次都能给你的说一套做一套找一个理由。”

陈仰:“……”

这里究竟是朝简内心的哪部分?

什么年龄段的?

“不过啊,”少年笑起来,“你言而无信也好,骗我也好,我都听你的。”

少年放下拐杖,脑袋往下低:“哥哥,我乖了,给我奖励吧。”

奖励?什么奖励?陈仰还没想明白,他就已经无意识的把手放上去,摸了摸少年的头发。

少年抬起头,唇角划出更大的弧度。

陈仰骤然惊醒,那只手僵硬无比,撤也不是,留也不是。

少年的眼眸微微眯着,发顶蹭了蹭陈仰的掌心。

陈仰放弃挣扎了,他动作自然的把手拿下来:“我们找线索吧,阁楼里是空的,我觉得楼梯那也许有发现。”

从那里进的幻境,说不定出口也在那。

少年没言语。

陈仰垂了垂眼,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面无表情的盯着。

“朝简?”陈仰尽量让自己的声线不那么紧绷。

“嗯。”少年收起拐杖,单脚站立,左腿虚虚的碰着地面,他笑着对陈仰张开手臂,撒娇的说,“哥哥,你背我。”

陈仰不想背,他怕背了就放不下来了。

少年保持着张开手臂的姿势,脸上的笑不见了。

陈仰的冷汗出来了。

“好,背你。”陈仰转过身,膝盖微弯,几秒后他的背上一沉,他条件反射的直起腰,隔着衣物贴上来的胸膛是热的。

似乎还有心跳?

陈仰的身形顿了顿才迈开脚步。

“嘭”

“嘭”

少年将两根拐杖全部丢到楼梯那里,腾出双手搂住陈仰。

陈仰:“……”

背上的人一直歪着头,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这让他既熟悉又不适。

熟悉的原因是,朝简最近开始盯他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毫无预兆,回回都是不说话,就盯着。

仿佛他会随时随地变成一缕烟。

至于不适……

那是因为现在这个,盯着他的视线比朝简还要可怕多倍。

“为什么盯着我?”陈仰受不了的问。

少年盯着陈仰说:“你会跑。”

陈仰心说,我倒是想。

“跑了就找不到了。”少年搂紧陈仰。

陈仰被搂的呼吸困难,他停在楼梯口说:“好了,下来吧。”

脖子上的两只手突然收紧。

少年阴恻恻的笑了声:“哥哥,你果然是想丢下我。”

陈仰的脸色开始发紫,血管爆了起来,他使劲掰着少年的手。

“松,松开。”陈仰越掰,窒息感越强,他死死抠住少年的手背,“操,快松手……”

.

阁楼的木楼梯上面,朝简从药瓶里往外倒奶片,没倒出来,空了,全吃完了。

他捏着药瓶的五指加重力道,指骨冰冷。

“妈得,老子的肉这么糙,竟然也被叮了几个包,这儿的蚊子还真他妈不挑……”

门口传来两串脚步声,夹杂着粗暴的骂骂咧咧。

以及消毒水味道。

向东跟画家并肩走进阁楼,人手一部手机,两束灯光照进来,齐刷刷的集中到楼梯那里。

“我操!”向东骂了声,大步流星的过去,“你上这儿装鬼干嘛?陈仰呢?”

朝简机械的往外倒药片。

向东从朝简的气息里品出不寻常,他大力踩住对方的拐杖:“老子问你,陈仰呢?啊?!他去哪了?”

画家一边对着向东按喷雾剂,一边靠近他,低声道:“陈仰是不是入幻境了?”

向东满脸的怒气一凝:“幻境?”

画家说:“他们两个人做任务的时候几乎形影不离,只有这个可能。”

向东俯视楼梯上的朝简,质问道:“陈仰进幻境了?”

朝简还在倒药片。

“你为什么没跟他一起?”向东一把抓住朝简的肩膀,目眦欲裂。

画家检查了一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确定戴严实了,他把向东拉到一边说:“幻境你又不是没进过。”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人生经历,幻境里都是最不敢触碰的地方,不可能有两个任务者进同一个幻境。”

向东想起了自己被幻境折磨到崩溃的画面,那是他在东街垂死挣扎,活得不如地沟老鼠的几年,无限循环。

他妈的,简直恐怖到了极点。

向东起伏的背脊上那层热汗变成了冷汗,他叉着腿往楼梯上一坐:“陈仰的幻境里会是什么?妹妹的死,还是他自己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