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巍峨虚空界(第2/2页)

“戬儿,我的外甥,朕今日此来,不是为了治你的罪,只是要你为这三界,为你那所谓的母亲,妹妹,外甥,再最后做一件事情。”

口中说话,手中寒光一烁,赫然多出一物,竟是三尖两刃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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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音以开天神斧约赌,我便知此事与你脱不了关系。杨戬啊杨戬,当年你劈开桃山所用的是何物,你以为,当真能瞒得过朕吗?”

杨戬面无表情地听着,只是,看着三尖两刃枪在玉帝的手里挣扎悲鸣时,才不禁轻轻叹息了一声。

路,已到了终点。这随身多年的神兵,只怕,也到了该诀别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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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尖枪的寒刃之上,迸出了万道毫光,直破向无尽的虚空之间,所过之处,虚空如实物般地扭曲变形起来,腾起灰色的雾气。

“盘古一怒,天地几化虚无。共工一怒,四维断绝难补。虽有古神入灭,强自消弥了无数大祸。但传到朕手中的这片天地,仍是处处瑕疵,处处破损。那倒不是古神无能,而只是,不论是他们还是朕,都轻估了生命好利重己,轻人贪嗔的本能,低估了我们全力维护的众生身上,那种种极恶业力给三界带来的破坏。杨戬啊杨戬,今日,朕便让你看看,古神用性命换回来的完美,如今,已被业力消弥成了何等的模样!”

玉帝脸上现出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嘲讽之色,右袖向空一拂,充塞虚空的灰色雾气立刻消散,头上现出青色的天,脚下现出黑色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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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有裂,地有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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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遍布碎瓷样的裂缝,黑气从裂缝中嘶嘶漏出,大地则是另一种可怖的景象。整个地表皲裂褶皱,软软的表面不停的颤动着,慢慢的被顶着鼓胀起来。

玉帝静看着杨戬掩饰不住的震惊,手抚着三尖两刃枪,神力过处,枪身蓦起变化,颤抖着,还原成了开天神斧的模样。

“这是你的故物,也是那个天地起源的尊者的故物。杨戬,知道为什么它肯奉你为主么?只因你天生的神力,也算是,间接地传承自那个尊者——它的认可,便是你强横的证明。但我不明白的是,生命是何等的宝贵,你这样的人物,何以为了别人,竟宁愿将自己置于这种地步呢?”

口中说话,手上突然一紧,修长的手指倏成金色,神斧震颤不止,却架不住玉帝手上无匹的神力,由柄身及斧刃,慢慢地黯淡下去,灵力被尽数抽离,化成了一块普通的顽铁。

杨戬身子微微一幢,一口血涌入喉中,又被他生硬硬强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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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双手合处,漾着金光的掌上,顽铁软如土泥,散成粉屑。杨戬看那粉屑从指缝间被随意抛洒,落在滚热的地面,只一红便融没了。如同杨戬看这神兵的最后一眼时,眼角只微微一湿,却并无一滴泪流出。

男儿到死心如铁。

就算耗尽心血,也自无泪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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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表起伏的更加剧烈,极沉闷的一声裂响爆出,大地中央如同胀破的皮革般裂开。赤红色的火浆在可怖的大裂缝中滚着泡沫,却有黑犬在火岩中沉沉浮浮,追逐着一抹淡淡的苍色,呈出诡异的轻松和温暖。

“木公,谛听?或是哮天犬……”杨戬安静地看着,嘴角有着自嘲,“还要用这幻像来试探我什么,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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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帝叹道:“朕有死灭的力量,但生,却不能从灭中得来。而杨戬,你不同于朕,你的神力,虽然不足朕的万分之一,但你的生命是真实的,所以,你能有着,朕所没有的生生之力。”

“那又如何?”

玉帝摇头道:“如何?也不会如何。只是,朕本以为,会是阿瑶和莲儿,但朕却是错了。责任和眷念,一为公一为私,完全不同。谛听和木公,还有那只笨狗,他们的理解和友谊,才是你唯一把握过的真实,也是现在的你,最不忍放弃的东西。”

杨戬目光倏缩,玉帝却笑了,“不用担心。”他和颜说道,“朕只是要借你心中的那一分眷念,去真正打开一个所在。戬儿,那个地方,你和我都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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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色在火浆中穿行越急,色泽渐淡,笼覆的范围,却越来越广。谛听的身子,也在渐渐地涨大,和苍色纠缠在一起,在黑色的犬身上,割裂出一道又一道的伤痕。浊黄色的油脂从伤痕里流出,遇到火岩,立刻焚为铅灰的浓烟。

浓烟滚滚,吞噬了一切幻像,却只仅在地面翻腾,很快便盖过了大半个地面。当黑烟蔓延过杨戬脚下时,立刻有寒意自顶而下。细察黑烟边缘处,竟然是飞檐雕栏。杨戬猛转头看去,空中不远处,一座玉阙珠阁已赫然崛立,蒙着乳色的云幔,无基无顶,巍峨雄奇。那迷漫的浓烟,竟然是它投下的巨大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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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台。”杨戬深吸一口气。玉帝微笑道:“正是,这才是真正完整的封神台,妙用无穷。你不是也曾闯入过它的内层么?否则三界之中,又岂会还有多余的七彩石铭刻所谓的天条?伏羲女娲,这两位大神,当真是步步尽在算中!”

杨戬一笑,讶色故意一现即隐,点头道:“我早该想到,宝莲灯中所载的,果然尽是事实。想来在我之前,强破诸阵,拿走内层阵眼的,也必然便是陛下你了?”

玉帝深深地看着他,似在探究这几句中,到底有几分可信。半晌,终于展颜一笑,说道:“不错,朕为修补天地罅隙,确实强破入内层过,只不过,最终却徒劳无功。戬儿,我的外甥,难得你有缘两次到此,那么便由朕来为导,引你好好地看一看这三界之外,虚无空间的奇绝神迹吧!”

神台距得不远,玉帝携了他的手,一步步走向悬浮的玉阶。两人走得也并不快。但每前行一步,杨戬便是一阵微晃,脸色也苍白上几分。待到了神台边缘时,他额上已全是冷汗,身子下坠,慢慢瘫软在玉阶之上。

全部的气力,都在触上台阶的一瞬间,被抽离得尽了,一阵又一阵的钝痛袭来,只比破除灭神大阵时更为不堪忍受。

但他却只如旁观者一般,由着玉帝提起自己的身子,笔直地登上高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