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兴奋剂药瘾

车手休息室,乔一安软软地陷在沙发里,头发和爸爸一样扎成小揪揪。四肢又瘦又白像一只孱弱的小猫,书包最显眼的地方放着药盒和哮喘喷雾。

领结左边别着一枚新的园徽,豪斯星顿国际幼儿园。沙发里还睡着一个人,用西服盖脸,只露出一头耀眼的红发。

“阿洛你不许睡,陪我说话,起床嘛!”乔一安坐不住了。

乔佚刚好走进休息室,亮蓝色的骑行服披着细密的雨水。

“伊戈,你什么时候能把儿子扔了?”阿洛痛苦万分地醒来,红发张扬蓬松。全名叫洛迭.瓦西里耶维奇.伊里奇,俄罗斯长大的苏格兰混种。没死在中俄边陲差点死在乔一安的折磨下。

惨,苏维埃钢铁洪流不需要乔佚这种18岁就敢当爹的狠逼,绝交吧。

“你起来嘛,陪我看驯龙高手。”乔一安坐在阿洛的大长腿上,“我今天去参加开园典礼,你当我妈妈吧?”

阿洛睁开眼,继承了祖先的绿眼睛却只想把乔一安踹出去。“行,妈妈现在宿醉,妈妈好难受啊,去烦你爸。”

“操。”乔佚用膝盖接住了差点落地的头盔,车行大忌,头盔落地必摔车,载人流血必见血,“哪个傻逼把我的头盔放衣橱里了?”

“不是我和安安。”阿洛举起双手示意,“当着孩子你怎么能骂人呢?”

乔佚审慎地放好装备。“哪个傻逼把头盔放衣橱里了?”

阿洛被噎得半死。乔一安倒是好奇地看着爸爸。

“草,是一种可爱的植物。”乔佚力挽狂澜,“我冲个澡,开车带你去幼儿园。”

乔一安只好放过阿洛,安静了一会儿,他突然地问:“爸爸。”

“怎么了?”乔佚打开头盔裆片,调整松紧。

“为什么妈妈从不回国看我啊?我做手术她也不回来,南极的工作那么重要吗?我今天上幼儿园呢。”

阿洛酒意全醒,南极?你妈妈又不是帝王企鹅。为什么不回国看你?乔一安你自己看看你爸爸的脸,你要真是亲生的,他把你制造出来那年可是未成年。

乔佚眉头拢起,身上是水气和机油味驳杂交织,骑行服从身上剥离,背肌随姿势的改变高仄起伏,又一起一伏。

“爸爸?”乔一安追问,每次提到这个问题爸爸就沉默,“你们会离婚吗?你是不是不喜欢妈妈了?”

乔佚拉开外骨骼手套上的绞盘,摘掉它,里面还有一双内嵌式,像黑色的手术手套只差一把锋利的柳叶刀。“喜欢,喜欢死了。”

“那就好,妈妈快回来吧,南极多冷啊。”乔一安心满意足,“我要给妈妈买最厚最厚的衣服,刷爸爸你的卡。”

休息室的空气变得粘稠,水气破窗而入只剩下死寂。阿洛经历长久的沉默:“嘿,你……没事吧?”

“没事。”乔佚的尾音下落,眼型明确上扬,金色的瞳仁偏靠上。

“没事就好。”阿洛坐起来,凝滞将近一刻钟才开口,“ то ,чтоты толькосказалправду?(你刚才说的是真话?)”

“Ложь.(假的。)”

“Какой?(哪一句是假的?)”

乔佚靠住衣橱,目光掠过窗外的赛道,再缓缓地拉进室内。“Еслинашёлего,Егонапоилидоголовокружения,привяжитеегокмашинеипускайутонетвБайкале.(如果找到他,把他灌晕再捆上车,运回贝加尔湖直接淹死。)”

40分钟后,阿洛在车后座百无聊赖。“伊戈,你开车什么时候变这么肉了?”

“安全第一,我儿子还在车上呢。”乔佚徐徐地变道,换成领带白衬衫,两臂各戴一条标志性的臂箍,皮质品的尺寸刚刚好。手上一双黑亚光羊皮手套。

阿洛往嘴里丢一颗酒糖。“最近又练磨肘呢?”

乔佚精准地扫后视镜。“磨肘和圈速无关,我又不摔车。”

“求求你别毒奶自己了,好吗?”阿洛从车载冰箱拿酒版,懒得揭兄弟老底。

还有酒味,乔佚伸出右手的食指画了个圈。阿洛立即拧紧瓶盖,唉,当着乔一安不能喝,莫斯科都不相信眼泪了。

“阿洛你看。”乔一安摘下领结,“爸爸送的礼物,说奖励我今天去幼儿园。”

“我靠。”阿洛惊呆了,“这……收藏品给他戴,伊戈你也太骚了吧。”

“听话,叫爸爸。”乔佚笑得很坏,鼻梁高得反光,“爸爸也买给你。”

阿洛超级干脆,谁叫好兄弟天生爱当爸爸。“你买个酒庄送我,从今天起就是我的亲生爷爷。”

乔佚关上雨刷器,天空开始放晴。“活到现在我最后悔两件事,带你回国和逼你学中文。”

“爷爷,我跟你说个刺激的。”阿洛神色一变,“昨天来找你的两个人,他们……”

“等等。”乔佚回忆几秒,“哪两个?”

“一个戴万宝龙,一个戴百翠丽达,有印象了吧?”

万宝龙和百翠丽达?乔佚语气下沉:“有了,继续说。”

“你有毛病,别人记长相记名字,你认表。”阿洛的脸很精致,像个走T台的模特,“百翠丽达想让你收一幅画,唐画,唐肃宗长乐坊的大安国寺。毗沙门天神,皮子纸,颜料是朱砂、蛤白和石绿。”

“不收。”乔佚记得昨天已经拒了。

阿洛把肩一耸:“我当然知道你不收画咯。刺激的是,我最开始假装路人,听他们八卦你。”

“安安,把耳机戴上。”乔佚偏过脸,东方皮,西方骨,五官浓烈。乔一安听话地戴好耳机,阿洛才开始绘声绘色的表演。

“百翠丽达说,乔佚早年在俄罗斯,他是混血,那边民风开放,他16岁就搞了好几个女人……他在俄罗斯还有一个私生女。别看才23岁,儿子快上小学了,不可能继承乔老先生的家产。”

乔佚的表情平静无波。“我真有排面儿。”

“万宝龙说,半年前流拍的一对儿瓷瓶,原主专门找了乔佚,说不惜一切代价把瓶子的身价抬上去。乔佚手起瓶落砸了一个。当时原主就晕了,直接被急救车拉走。”

乔佚左嘴角挑了一下,这是真的。瓶子上个月被两位古巴收藏家拍走,价格翻了几番。

“没了?”

“百翠丽达不甘落后,说乔佚那个案底啊……是真的,17岁抢劫绑架伤人,国内犯的事。”阿洛声色并茂,突然车速猛增,吓出他脊梁骨一把冷汗。

封闭的车厢变成了中俄交接的兴凯湖,小时候他和乔佚每年都去看。冰冻缓慢,冰层受压,巨大的水体在狂风中断裂隆起,挤成一人多高的冰排,呼啸冲向岸边誓要冻死一切活物。那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阿洛全不清楚,包括乔佚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