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公主的小娇妻(38)

此后的事再无悬念。

在御医满头大汗的施针下,老皇帝方才悠悠转醒,他此前中过风,这次俨然是下不了床了,连说话都难。

饶是如此,他还是竭力下达了密令,让人将宋端和楚王滴血认亲,就在他眼前。

那铜盆的水是他命三位心腹共同查验过的,血珠子是当着他面,从两人指尖取出来的,断无弄虚作假的可能。

那两滴血,在皇帝眼皮底下,很快地融到了一处。

皇帝身子一仰,差点没再撅过去,面色已若癫狂。

他命人一验,再验。

直到宋端的手指被刺到青肿,直到楚王面对皇帝愠怒痛恨的目光,头次流露出恐惧,这场荒诞闹剧才被宋翩跹制止。

皇帝恨毒了楚王,从前楚王在他那多受恩宠,之后楚王的下场便有多么悲惨。

楚王做过的事被一连串地带出来,其中自然有宋封二人动手的影子,但同时也是墙倒众人推的结果。

楚王谋害先皇后,谋害皇帝,秽乱后宫,贪污,行贿,挪用军款……

狼子野心,恶行昭彰。

其中最让宋翩跹好笑的是,有些纯属莫须有的事情,也被栽到了楚王身上。

不光是落井下石,更有趁机甩锅的,让楚王替自己背锅。反正楚王罪孽深重,多一桩不多。

宋翩跹哭笑不得,暗自将这些人记下,倒没为楚王翻案——

总得让皇帝发泄一番吧。

皇帝俨然怒极了,他自己无法起身处理政事,但要求宋翩跹依制定罪,不可给楚王留半分余地。

宋翩跹依言而行,不过十多日,便数罪并罚,赐了楚王鸩酒。

至于宋端,自打他被皇帝的人手带走后,宋翩跹再没见过他。

不久后,就听闻三皇子在深宫中急病而亡了。

楚王的鸩酒还没送入口,楚王妃便找到了东宫,主动提出要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只求留小世子一命。

许是宋翩跹看起来脾气好,楚王妃接连提了不少条件,要东宫许诺,让小世子继承楚王的封地等等。

不等宋翩跹说什么,封月闲的目光在小世子身上绕了绕,道:

“有个事情,楚王妃或许不知。”

封月闲一开口,楚王妃明显拘谨很多,笑容都僵硬了。

“何……何事?”

封月闲笑了笑,那笑带着丝兴味,像是期待楚王妃听到后的反应般:

“你夫君曾对本宫下毒,本宫礼尚往来,也使人还了他份。”

楚王妃的面容凝滞,攥紧了裙摆。

封月闲眸光一转,看向小世子:

“世子今年三岁多?那毒是五年前下的,按理说——”

“不用说了!”楚王妃急急出声,因情绪失控,这声音几近怒吼,吓得小世子一颤。

她紧紧扳着小世子的肩膀,勉强挤出丝笑来:

“是我僭越了,您们饶他一命,已是网开一面,我只愿他往后福泽安康,别的……别的再无所求。”

宋翩跹徐徐搁下茶碗,浅笑道:

“知福,便会有福,王妃无需担忧。”

她们说得轻松写意,可楚王妃又怎能不惧。

中秋宴后,皇帝偏瘫在床,御医那头已医治不好了,连针都不敢施了。

楚王出事后,他遗留的势力瞬间瓦解——

即使是他寄予厚望的李放,在京外有再多人马又如何,他孤身入宫赴宴,被禁军毫不费力地擒住,眼下已在天牢听候问斩了。

东宫借着楚王气倒皇帝的事,再次监国,把握朝政。

宫中朝外,一番风云变幻,只有东宫,如巍峨险山,屹立不倒。

尽管如今的太子是公主所扮,但局势明朗,没人再敢掠其锋芒——

且在处理楚王之事时,也无人能腾出手,想起这茬。

楚王妃唯唯诺诺应着,离开东宫,面色哀戚,形容枯槁。

她即将前往家庙,现下只盼宗室或是皇帝能出手,制衡宋翩跹,方能解她心头郁卒。

正被楚王妃盼着发威的皇帝,此时在乾清宫的龙床上躺着。

龙涎香静静燃着,皇帝不过动了动,胸膛便喘不过气,一阵疼痛。

他半个身子已失去了知觉,直挺挺躺着,面容僵死。

洪常小心翼翼地拿锦帕给他拭去口涎,感觉指下不是人皮,而是一截枯木。

皇帝浑浊泛黄的眼珠转了转,视线落在来侍疾宋翩跹的背影上,心口更为绞痛。

他终是明白,为何自己的女儿不愿在群臣宴上提起毒害太子之人的真身。

若不是他撞见了那场对话,或许这件事会在重重宫闱中被悄然解决,而不会闹得如此之大,人尽皆知。

她是想给自己,给皇家,留有最后的颜面!

皇帝恨自己从前想得太少,这一病,脑袋更浑浑噩噩,可同时又分外清醒,清醒到能看清自己从前的糊涂。

可他终因从前的自己,失去了最为拔尖的大皇子。

余下的两个,一个遭他厌弃,一个已被他亲自命人……

皇帝看见宋翩跹转身走过来。

面容娇美,风采绝佳,眉梢眼角带着恰到好处的亲和与温柔。

若是想把皇位传给自己的血脉,而不是旁支,眼下能接过自己位置的,只有宋翩跹这个女儿了。

皇帝在犹豫,他的眼慢慢阖起。

其实他现下已经分不清,是给宋翩跹更好,还是遵循惯例,将天下交给男子更好——

“父皇,您醒着么?”轻柔的唤声,将皇帝再度唤醒。

他唔了声,声音苍老得不像话。

“正要与您说,此前未能仔细看看各家儿郎,儿臣有意请各王妃带着孩子入宫,再仔细瞧瞧。”

宋翩跹声音如春风漫开,要说女子的娇柔是男子天然比不得的,此前宋翩跹易容成男子时,更多的是气度翩然,却无这份春雨般的细润。

而遭受至亲背叛的老人,最不能抗拒的,便是柔软的方式。

他第一次觉得,女儿比那几个儿子都贴心,便是孺慕他的太子,因亦君亦父,父子间也没这么亲和过。

也是第一次,他尝到一丝后悔,为何没多关注一下这个女儿?

宋翩跹细细地说:

“皇兄已去,东宫和这天下,到底需要人来继承……”

皇帝唔唔两声,颤着手,指了指宋翩跹。

“父皇是说儿臣吗?”宋翩跹道,“儿臣虽能代劳国事,但宫中,仍需一位皇太孙。”

皇帝不说话了。

宋翩跹便当他默许了,温声叮嘱宦官后,方才离去,为皇家撑起大黎的重担。

宋翩跹未在此刻强求一个更好的结果,或者说,是如探囊取物般,把太子之位摘到手中。

她如此行事,自然是综合了各方考虑的。

其中最为紧要的是,她不在意这个名号,倒是她若是夺了皇太子身份,封月闲便要迁出东宫,想来会以亲王妃身份,住到外头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