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二集 九鼎传说 第五章 楚巫

入夜后,淮南王府内红烛高烧,歌舞升平。十六位由郡主刘陵从长安城乐坊带回寿春的妖娆舞女,正在宫乐的伴奏下载歌载舞,献演于天宁宫中。

一百多位来自寿春的名流和王府的客卿端坐席间,忘情地击节应和。

世子刘迁坐在刘陵上首,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紧盯着领舞的少女,悄悄盘算着该如何抢在父王下手之前,将她据为己有。

穿越过舞女们轻盈婆娑的曼妙舞姿,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对面席位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兄长刘不害,不屑地暗骂道:“假正经!”

今天上午霍去病在书房中的话,像一根骨刺深深扎在刘迁的心头,一想到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怕刺客,他便感到寝食难安。

“王八蛋,咱们走着瞧!”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刘迁喃喃地低声恶骂。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回到那位领舞的少女身上,看着她婀娜的舞姿,娇艳的红唇,刘迁一阵阵心痒难熬,恨不得将她立刻拥入怀里肆意轻薄。

“嗯,待会儿就去找伍被,让他赶紧想个法子帮我把这丫头弄到手。”

他瞥了眼刘不害后排席位上的伍先生,暗暗为自己想出的高招得意。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刘迁身旁的郡主刘陵。她的目光不时瞟向宫门外,焦灼地等候着霍去病的消息。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信任这个难以捉摸的年轻人?仅凭对方的一席话和一个骷髅头的供词,就把三百亲兵和从长安招揽来的众多门客交付在他手上,还特意安排这场歌舞献演将伍先生召至王府。

假如他是在欺骗自己呢,又或者他弄错了,甚至把事情给办砸了该怎么办?她不由自主望向高坐在王位上的刘安,默默祈祷霍去病马到成功,没有辜负自己的信托。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父王交代。

此刻,刘陵无心赏乐,更无心观舞,偏偏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哪怕心里正打着小鼓。

突然,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宫门外飞入,被抛跌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宫殿中央霓裳飘荡的舞女们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刺穿了悠扬的舞乐。

乐声戛然而止,舞女们四散奔逃,人们惊愕地看向门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上百道目光的注视下,霍去病空着手,悠然踱进了天宁宫,先朝刘陵投去一笑。

刘陵得到暗示,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想,这恶棍实在无法无天,也太会胡闹了。

“小霍,你这是在干什么?”刘迁站起身,老大不开心地喝问道。

“世子不是命我追查今早那群刺客的来历么?我将他们都请来了。”

霍去病弯身在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中年人身上拍打几下,解开了他被禁制的穴位,一把将他拎站起来。

“对不起,惊扰了诸位观赏歌舞的雅兴。但我保证,稍后上演的节目会更加精采,一定足够抵偿大家刚才所受到的惊吓。”

“咦,他不是我大哥府里的管事刘义吗?你抓他干什么?”看清楚那个哆哆嗦嗦的中年人相貌,刘迁觉得自己还是一头雾水。

“刘义老兄,劳驾你告诉王爷和世子,今晚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霍去病十分亲切和蔼地拍拍刘义肩膀,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在打招呼。

刘义脸色灰白,显然刚刚吃了霍去病不少苦头,心虚地朝刘迁对面的筵席望了望,赶紧又低下头,含含糊糊地嗫嚅道:“我……小人去了……”

“哧!”一抹碧光破空呼啸,射向刘义胸口。

霍去病早有防备,抓住刘义肩头往身后一放,闪电般抽刀劈落,将碧光一截为二,竟是支三寸长的碧绿色尖梭。

“有刺客!”王府侍卫纷纷拔剑,将淮南王夫妇、世子刘迁等重要人物密不透风地重重保护起来,四处找寻发射尖梭的刺客。

“慌什么!”刘陵冷喝道:“刘义,你说!今晚去哪儿了?”

刘义死里逃生,知道自己差点被杀人灭口,把心一横,大声道:“我是受大王子吩咐,前往伍先生设在城外的秘密行辕,探望今天上午暗杀世子失败,退回那里躲藏的十几个刺客!”

“什么?”刘安大吃一惊。尽管他下午就得到爱女的密报,却作梦都想不到这件事的幕后真凶不仅是伍被,竟连自己的长子刘不害也牵涉其中。

“带刺客!”霍去病轻蔑地扫过面色发青的刘不害,和伍先生深幽冷厉的眼神在半空中短兵相接,随即又一错而过。

七八个伤痕累累做了俘虏的刺客,在田由和郡主府亲兵的押送下进入宫内,衣衫已被剥去,每个人的背心都触目惊心地露出一个“楚”字刺青。

刘迁回过神,指着垂头丧气的刺客大叫道:“对,就是这群混蛋妄图刺杀本世子!”

刘安惊怒交集,手指刘不害问道:“真是你干的?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生兄弟?”

“对,是我干的!”刘不害这时也恢复了镇定,眼睛一眨不眨地与淮南王对视。

“我为什么要杀他,这问题父王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我是长子,可就因为生母不是王妃,你们便肆意作践我!

“做不了世子,是我命不好,我认了。可天子颁下的推恩令你为什么抗拒不行?连一块小小的封地都吝啬给我,只想着留给刘迁!

“他算什么东西?除了吃喝玩乐,欺男霸女,他什么都不会!凭什么我要矮他一头,受人欺负?我不服!”

“放屁!”刘迁涨红脸大骂道:“你不过是个贱女人生下的小杂种,能跟我比?还想让父王推恩封土给你,作梦!”

“好像闹大了,主人。”躲在霍去病袖袂里的骷髅头小声咕哝说:“看样子这兄弟两个非干起来不可,一场宫廷惨剧迫在眉睫啊。唉,谁让淮南王这么能生呢?”

霍去病嘴角上翘,不发一言,好像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和他完全无关。

“来人!把刘不害这小畜生和伍被一块儿锁了,押到殿下听审!”刘安气得发抖,但到底不愿把王室丑闻暴露在大庭广众下,忙向王府护卫下令。

“大王子,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您还犹豫什么?”伍先生站起身,宽大的袖口里喷出一蓬黑气,吹向冲上来锁拿刘不害的几名王府侍卫。

“噗通、噗通——”那几个侍卫身子一晃,全身肌肤发黑,顷刻间倒毙在地。

刘迁瞧傻了,色厉内荏道:“伍被,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可待你不薄啊!”

“世子错了。”霍去病嘿然道:“他不是伍被,真正的伍先生早在三年前就被他囚禁在秘密行辕中不见天日。这个人,从一开始对淮南王府便是别有所图。”

“啊?”刘迁瞠目结舌,望着伍被疑惑道:“那、那他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