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一集 长安乱 第九章 长安雪夜中(第3/3页)

“第二条消息仍然与李敢有关。”奇凤雨接着道:“昨天朝廷出了一张调令,李敢由屯骑校尉改任卫士令,执掌宫内宿卫。”

霍去病的眼光闪了闪,端着粥碗的手没动。“雪中送炭,李敢应对田玢感激涕零。奇怪的是,李敢前两日才被降旨斥责,为何陛下又默许了他的调动?”

“也许田玢是通过王太后向天子施压。”奇凤雨猜测说:“况且对李敢的责罚本就略显勉强,说不定刘彻正可就坡下驴。”

霍光在旁边听着不插一句话,脸上却露出思索之色。

霍去病摇头道:“卫士令是何等重要的职位,刘彻岂能轻易就范?”

奇凤雨想了想,说道:“我再设法让孩子们从其他管道探听一下吧。”

霍光忽然道:“前几天如姐在教我读书的时候曾说过这么一句话:‘若欲取之必先予之’,没准陛下是在糊弄田玢呢?”

霍去病一奇,丝毫没有把霍光的话当作孩子气的胡言乱语,微笑道:“很好,你会用心想事找寻本源了。要懂得一个人最宝贵的财富就在这里——”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霍光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心中因为霍去病的鼓励而生出莫大的自信和喜悦。

霍去病喝了口粥,又问道:“上次我出给你的题完成了么?”

“啊?”霍光赶忙把心神收回来,回答道:“是不是刀气?可惜我还发不出,所以没法验证这个法子是否可行。”

霍去病向他含笑点头道:“你能想到这点远比发出刀气更加可贵。慢慢练习,不必心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年少便是你最大的本钱。”

霍光欣喜地用力点头,幼小的心灵被一团暖融融的热流包围着。

这时候厉虹如和高凡、鲁鹏终于进了饭厅。她打着哈欠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我猜猜。”高凡神神秘秘地瞧着霍去病,“这家伙一准是在说昨晚的经历。”

“昨晚,昨晚他干什么去了?”厉虹如好奇地问道。

“打架。”霍去病不给高凡看到自己受窘的机会,“一场接一场。”

厉虹如正待追问,一名仆人走进来禀报道:“霍爷,外面有人求见。”

“谁啊,这么一清早。”鲁鹏诧异道:“他有没有递上名刺?”

仆人道:“她只说自己姓卫,是陈掌陈大人的夫人。”

霍去病眼中精光遽闪,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得可怕。

“不是我!”高凡见他朝自己望来,急忙表白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厉虹如也否认道:“我连作梦的时候都记得替你保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鲁鹏挠挠头,“陈掌的夫人,那不是卫少儿吗?好像咱们在李敢的婚宴上还见过她。”

“霍爷——”仆人说道:“那位夫人还在前院等着。”

“去见她吧,小霍。”高凡劝道:“她会来找你,就说明已经知情,躲是躲不过的。”

“喀吧!”霍去病手中的碗脆生生碎裂,扑出的热粥溢到手上他却浑然不觉。

“要不,我去告诉她你还没起床?”厉虹如道:“可如果她一直守在外头,你早晚都逃不了一见。唉,要是我的娘亲还活着,我不知会有多高兴。”

霍去病沉声道:“不要拿你的母亲和她相提并论。”

“去告诉陈夫人,霍校尉身体不适,今日不能见客。”奇凤雨已猜到了大概,轻叹一声说:“但愿她能知难而退,可怜天下父母心。”

“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都帮着她说话?”霍去病神情竟有些凶恶。

“去不去由你。”厉虹如可不吃他这一套,大声道:“想躲避也由你!”

霍去病丢下手里的碎碗片,缓缓站起身子道:“去就去!”

他大踏步跨出饭厅,鲁鹏想偷偷跟着打探,却被奇凤雨一把拉住,“你不想小霍回头找你麻烦,这种事就别去凑热闹。”

霍去病来到前院,一乘小轿停在门前,轿夫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他的脚步由快变慢,最终停在距离小轿足有三丈远的地方,冷冷问道:“陈夫人,您有何见教?”

“我想看看你的长命锁,可以吗?”轿中传来一个微含颤抖的声音。

霍去病的剑眉像是锁紧在一起,拧着头沉默半晌道:“有必要吗?”

“去病——”轿中人激动地轻唤,“你就是我的孩子,他没骗我,没骗我!”

“他?”霍去病的脑海里一震,第一次确认原来那个人也在人世!

“我早就听到过你的名字,从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儿子?”轿中人的嗓音渐渐哽咽,“可是我不敢找你,怕弄错人惹人笑话,更怕这一丝希望也没了,我再也找不到我的儿子。直到他告诉了我你的身世,我想了好几天终于鼓足勇气决定来见你……“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有什么办法呢?那时我是公主府里的奴婢,和人私通生子已犯了大罪,哪还敢把你带在身边抚养成人?”

她抽泣着说道:“这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不在恨我自己。我不求你能饶恕我,只想听你叫我一声‘娘亲’,就算死也甘心了。”

霍去病静默不动,听着轿中压抑的哭泣声心里如同翻江倒海。这么多年的颠沛流离之苦,孺慕丧亲之痛,像尖锐的锥子狠狠扎着他的心。

面对母亲的泣诉与哀求,这一声在别人叫来普通不过的“娘亲”,竟变得如此辛酸和沉重,沉重得让他窒息,让他癫狂。

院子里静悄悄,冬日照耀在他的脸庞上,失去了往日的暖意。

面对敌人,他快意恩仇;面对绝境,他谈笑付之。然而此刻,他踌躇了。

这一声“娘亲”,他到底该不该叫?也许,连上苍都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