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天路篇 第八章 腋肘生变(第2/3页)

席魉方才所言,纯属为了挤兑叶无青下台,恶意捏造。

叶无青站起身来,在原地向楚望天躬身一礼,道:“师父,弟子这就为你看座。”

“不必了,”滕皓扶着楚望天的胳膊,犹如手握尚方宝剑,冷笑道:“叶宫主,请你顾全大局,将窃据多年的宫主宝座交还令师,退隐养伤方为上策。”

叶无青幽蓝色的眼眸里陡然激射出森寒的冷光,注视滕皓冷冷道:“滕长老,这是你们几个的想法,还是叶某恩师的意愿?”

虽说滕皓赌定丁原已将叶无青打得经脉碎裂,五脏移位,一年之内休想与人交手过招,然而迎面撞上叶无青犀利的目光,心里依旧禁不住一寒,他色厉内荏,“嘿嘿”低笑。

“这等大事老夫与席长老岂敢私作主张,自然是老宫主自己的意思。”

叶无青唇角浮起一缕讥诮,道:“奇怪了,刚才席长老还说是你们私下经过商议,要请出恩师重新掌管忘情宫,取代叶某主持大局。为何到了阁下的口中,却又变成了楚老宫主自己的意思?”

滕皓被问得哑口无言,下意识转首望向席魉。

席魉慢条斯理道:“原来叶宫主是信不过我们?也罢,老朽就当着诸位的面,再征询一次老宫主的意见。”

他走到楚望天近前,恭恭敬敬又是一拜,问道:“老宫主,您是不是说过,叶宫主是您的关门弟子,即使您老不在位,这宫主宝座有厉副宫主在,也轮不到他坐?而今您从蓬莱仙岛荣归,自应重掌敝宫,让令徒退位?”

楚望天呆呆点了点头,嘴里含糊不清道:“是啊,忘情宫是我的,它是我的——”

姜山怒道:“席魉,这些话到底是你说的,还是老宫主说的,你敢起个毒誓么?”

席魉轻蔑地瞥了姜山一眼,继续问道:“老宫主,如今您的徒儿霸着宫主宝座不肯归还,又将您放逐冷宫备受欺凌,是不是欺师灭祖,罪大恶极?”

楚望天迷惘的眼睛里骤然生出一簇被激怒的精光,回答道:“他该死!”

席魉心中大喜,趁热打铁,抢在姜山喝断前追问道:“您说的该死之人是谁?”

楚望天眸中的精光却一下消失无踪,又变得麻木不仁,彷佛没听到席魉的问话,闭着嘴巴一个字也不说,只呆呆盯着那张曾经熟悉的宫主宝座。

滕皓见机极快,纵声大笑道:“诸位,你们看老宫主的眼睛正盯着谁?”

蒙逊对着滕皓可没那么客气了,昂然道:“滕长老,你是我师祖肚子里的蛔虫么?”

席魉见外孙不帮着自己倒也罢了,竟敢顶撞滕皓坏他大计,沉声怒喝道:“放肆!”

叶无青冷哼道:“席长老,真正放肆的人只怕是阁下罢?”

他蓦地抬步走向楚望天。

席魉和滕皓俱是一凛,问道:“叶宫主,你要做什么?”

叶无青置若罔闻,在楚望天跟前站定,和缓地问道:“师父,您想重掌忘情宫?”

“你是无青?”楚望天呆呆打量着叶无青,喃喃道:“为师不是让你闭关参悟‘寞’字诀么?不好好静修,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席魉大急,提醒道:“老宫主,他是在问您,想不想当忘情宫的宫主?”

楚望天满是大惑不解的样子,道:“忘情宫宫主不是老夫么?为何还要问我?”

叶无青脸上波澜不惊,颔首道:“既然如此,徒儿便即日引退,请恩师重掌。”

此言一出,不仅厉无怨、姜山等人大吃一惊,席魉和滕皓也愣住了。

他们原本以为要逼叶无青退位,势必会有一番苦斗,甚而要引发内讧血流成河,哪知叶无青居然会这般轻易地答允交出权柄,主动退位。

厉无怨急忙道:“叶师弟,你莫要冲动,我想恩师未必就心里存有此意。”

叶无青摇摇头。

“自从恩师东游蓬莱,这二十余年间叶某执掌忘情宫,时常深感才薄德浅,如履薄冰。只为不负诸位重托,才勉力支撑,时至今日已是身心皆疲,不堪重负。

“幸得恩师愿意重新出山,叶某正可卸下万钧重担,从此能够潜心天道,静休调养,实为我朝思暮想的奢望。”

席魉心中冷笑:“这小子说的比唱的好听!年前楚望天回归时,怎不见他主动让位?而今故作大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猛然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不好,我险些中了他以退为进的诡计!叶无青这小子定是看破了我们的用意,索性委曲求全,令老夫纵然有心诛杀了他以绝后患,也寻不到借口。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情知眼前虎落平阳,要以与我为敌,便壮士断腕,韬光养晦,等到他修为尽复,东山再起之时,老夫和滕皓他们,就离末日不远了!”

想到这里,席魉顿觉身上一阵寒意彻骨,彷佛感受到叶无青那双沉静眼神里所蕴藏的杀机与仇恨,他暗自咬牙。

“不成,今日说什么也要杀了他!”

他想到了这点,滕皓亦想到了,两人悄悄对视一眼,脑袋里开始急思对策。

蒙逊却没那么深的心机,还以为叶无青当真要舍弃宫主宝座,着急道:“师父,那怎么成?您看师祖这模样,哪像是清醒着的?”

叶无青心道:“此时此地,也只有这傻小子肯替叶某说话,连姜山他们都成了哑巴!”当下不由对蒙逊生出保全之心,佯怒道:“闭嘴,你怎敢编排师祖的不是?”

席魉目光闪烁,思忖道:“无毒不丈夫,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若纵虎归山,他日我席门一脉,势必要被叶无青赶尽杀绝!”

主意打定,他皮笑肉不笑道:“难得叶宫主深明大义,那便请老宫主重新就座。”

滕皓和他一搭一唱道:“楚老宫主,叶宫主已答应退位,您请上座!”

他扶着稀里胡涂的楚望天,快步走向叶无青将将腾出的座椅。

厉无怨、姜山夫妇等人默默看着楚望天在椅子里坐下,一个个面沉似水,三缄其口。

突听席魉宏声唱喏道:“恭喜老宫主二十年后再掌忘情宫!”

他率先俯身礼拜,在他身后的几名同党与滕皓亦高呼颂贺,毕恭毕敬地在楚望天座前单膝跪倒。

厉无怨微一犹豫,也缓缓地跪拜下来,但双唇抿成一线,只字不言。

叶无青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心中杀意如冰,神色间偏偏丝毫不露,亦随着众人之后深深跪拜:“弟子叶无青,恭祝恩师!”

见叶无青跪下,蒙逊尽管不情不愿,也只能有样学样,跪倒在师父的身后。

不一刻,克己轩内除了傻呆呆倚靠在座椅里的楚望天,几乎再无一人站立。

惟有小蛋。

或许是人人都以为他无关紧要,或许是他仍旧站在了那张宫主宝座的后面,竟让所有人忽视了过去,更无人斥责敦促他跪倒礼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