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同色

酒足饭饱,小星辰伸出小胳膊小腿儿要抱抱。

大概是小家伙白皙软嫩太讨人喜爱,坐在我旁边的姜初照比我更加主动地伸出胳膊去,抢先道:“哥哥力气大,哥哥抱。”

姜域露出极明媚的笑容,连牙齿都露出来了。

我皱眉瞪姜初照:“他明明是想找我抱的,而且我也抱得动呢。”

这厮却甚不要脸,双手捧住姜星辰的胳肢窝就把他提进自己怀里,还极没数地说:“乖,叫声哥哥来听听,让太后知道你心属意哪一位。”

我十分不屑,嗤笑道:“他若是能叫出声,哀家就给陛下端茶倒水一个月。”

也不知怎么着,这话刚落,小星辰就抠着姜初照嫣红的嘴唇,扭着肉乎乎的小腰,打嗝一样叫出两声:“哥——哥——”

这场面把我惊呆了。

看看这娃又去看看娃的爹娘,发现他们也瞪大了眼。

邱蝉耷拉眉眼,委屈巴交:“他还不会叫娘呢。”

姜域拍了拍她的肩,暗扯着唇角,也不知是安慰还是一起吃味,那话听着酸溜溜的:“爹也不会叫。”

姜初照却欣喜若狂,转头看我时目中精光迸射:“太后听到没!听到没!果真喊了!还挺清楚的!”

我面上抿唇微笑保持着端庄,实则脸颊内侧已然磨牙,恨不得把他拆骨入腹。

苏得意喝得红光满面的,每一条褶皱都被憨憨的笑意填满:“端茶倒水这活儿老奴很会。”

可怜我以为他要主动接过去,救我一救。

“所以太后不会的话,老奴可以教您一教呢。”

娘的。

好委屈!

主仆二人连同才一岁的小崽子,都跟着姜初照一伙呢!

*

分别时,收到了邱蝉送我的画像。

略微愣怔之际,就听到她用欣喜的语气同我道:“姐姐曾说还没收到我亲手画的画像,其实很久以前就画好了。”

“那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我摸索着画纸背面清新淡雅的柳叶纹络,尽管内心已经化成水快要荡漾出来了,面上还矜持着,装出嗔怪的样子埋怨她,“都多少年了,真叫哀家好等。”

她眉睫弯弯,虽已为人母但神态依旧与少女无异:“最近想起来,觉得之前画得有些草率了,所以又补了几笔,”说到这里想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姜域,然后继续同我道,“其实这幅画也有阿域的功劳。”

姜域与我、与姜初照都愣了愣。

“噗,你们怎么这样紧张,”她吐了吐舌头,雀跃地笑着,伸出手想当面打开这画,“阿域画画也很好,运笔、勾线和填色的方法甚至比我的还要好,我跟他学了好多招呢,这幅画画得久,这些方法几乎都用进去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姜初照忽然伸出手来按住了那副画,浅浅笑了笑:“在外面站太久了,太后会冷,还是去马车上看吧。”

邱蝉立刻松手了,自责道:“对,对,外面太冷了,姐姐去车上再看。”

*

马车内,就着彤彤的琉璃灯光,姜初照一脸懵然,喃喃道:“为何……为何画的是穿着衣裳的?”

他这句话把我震得不轻:“陛下你是喝醉了吗?幸好身边只有果儿,你这话问得太吓人了,不画穿衣裳的难道……”难道画不穿衣裳的不成?

尽管后面这话我没讲出来,但姜初照的脸,还是唰的一下就红了。

他痴呆一样看看我,又看看画,如此反复几遭,手指在画上姑娘穿着的那身桂花黄色、还绣着柳叶的薄纱长裙上摩挲了好几遭,才恢复了语言能力:“这画……画的是太后多少岁啊?”

我看着这身裙子,认真想了想:“十四岁?好像是春夏之交,大嫂带我俩去南山泡汤池,”我指着画上袅袅的雾气和那身裙子,“你瞧,我坐在一个汤池边上,衣袖都是挽起来的,裙子也揪着堆在膝盖上方,应该是很怕沾到水……”

说到这里,我忽然觉得不对,不可抑制地打了个激灵,惊诧地看向姜初照:“你莫非真的见过其他版本?”

他目光扑朔:“没有。”

我却觉得哪里不对:“方才想起来,泡汤池的时候,我和邱蝉都是提前解了衣裙,把它们叠好放在松木小案上,根本不可能穿着衣服下汤池,会被打湿,也会弄脏呀。”

姜初照又沉默了。

手指摩挲过画上人后腰处,黄色裙子和柳叶花纹没有遮盖住的一点暗色。

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说他在想什么。

过了好久他才错了错唇角,在温馨烛火中笑了笑,那笑容极其复杂,还带着些参不透人生的意味,语气也很奇怪,像是在怀疑旁人,又像是在自我怀疑:“原来是邱蝉画的。她对太后……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我错愕半秒,皱眉轻踹了他一脚:“当着果儿的面呢,你别瞎说。”

果儿眉梢上扬,乐呵呵地摆手:“陛下说就是了,已经在后宫陪太后瞧了这么久的戏了,现下什么情节果儿都承受得住。”

我:“……”

姜初照却收住了那种复杂的笑,一本正经地说:“应该不会的。邱蝉和六皇叔连孩子都有了。”

瞧他这吞吞吐吐欲盖弥彰的样子。

他不就是觉得邱蝉可能喜欢哀家吗。

但这怎么可能呢?她对哀家要是那种喜欢,当初会去抢哀家的未婚夫婿吗?

我把画像小心翼翼地折好放在果儿手里让她帮忙收着,冷笑一声,提醒姜初照道:“陛下有这功夫来瞎猜胡想哀家和邱蝉,不如关注关注你自己后宫里的动向。宁嫔和卢美人,韩婕妤和师美人,哀家眼看着她们就要睡到一张床上去了。”

哀家都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他要是再不当回事,今年份的绿帽子数量指标一定能在开春前达标。

结果这龟儿子居然毫无危机意识,瞬间精神如狗,双目炯炯地盯住我,唇角向上扯着,还露出白牙来:“真的吗?太后见过啦?朕喜欢听这个,不如给朕详细讲讲?”

哀家:“……???”

他方才这句是不是哀家以前的台词?

*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花与郎同色,儿媳与云彩同色,儿子与草地同色。

一年一度的草地会议再次举行。

刚放完风筝的姜初照抱着那只防水小乌龟在排排坐的儿媳面前踱步,他腰杆笔直、步态潇洒,眉目生辉、容光焕发,宛如昨夜吃了十几个羊腰,滋补得很是透彻。

“今天的草地会议,还是延续了去年的主题,”他仰天微笑,沐浴着春光欣欣然道,“去年朕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努力修养了一年,朕身体上确实好了一些。现在春来了,朕的使命责任也该承担起来了。”

诸位妃子面面相觑,一直聚焦此事从未轻言放弃的娴妃甚至惊喜万分地抬起头来,还提着小马扎微不可查地往前拱了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