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第2/3页)

季玉想到他可怜的幺幺,要是幺幺是殷人,兴许就不用被父母拿出来换米了,或许能长到十几岁顺利出嫁。他想了想觉得也不好,出嫁时或许要被拿去换弟弟娶媳妇的钱,还是一个换字。

世道如此,殷地风气,只是烂得没那么彻底而已。

季玉被众人围着骂,等他们骂够了,骂得没气了,他才缓缓开口:“第一,我不是骗子,看我这张脸,就知道我为人真诚,从不说谎。”

众人:“呸。”

季玉淡定自若:“第二,我不是无耻之徒,我有名有姓,季玉是也。”

众人:“呸。”

季玉:“第三,今日我奉太子之命而来,送赵氏女出嫁,诸君不喜反骂,是要造反吗?”

众人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来人,打他!打死他!”

季玉站在东宫护卫们身后:“你们敢!”

赵府随人们确实不敢,他们无奈地看向自己的主人们。

众人快要气疯了,想要出去阻拦出嫁的事,却被关在这里,毫无半点反抗的余地。

角落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季先生,我们赵家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要这般算计?”

季玉循声看去,昏暗的角落里,赵锥没有向其他人一样站立,他正坐软席,面容疲倦,抬起头时,眼中死水一滩,是极致愤怒后的平静。

季玉朝他一躬身:“赵家并未得罪吾,吾也不曾算计赵家,阁下莫要误会。”

赵锥:“误会?你说这一切都是误会?你暗中为我赵家的女儿牵桥搭线,擅自将她们许配出去,这也是误会?经此一事,你让我们赵家如何在帝台立足!”

季玉面容未变,淡淡道:“难道少了几十个赵氏女,赵府就无法在帝台立足了?难道为自己的女儿正常婚配,赵府就无法在帝台立足了?阁下以为,要在帝台立足,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女子?”

赵锥嘴唇颤颤:“你强词夺理!”

季玉:“我是否强词夺理,阁下心中自有定论,与其操心该如何阻止婚事,倒不如好好想想,赵家以后该何去何从,是否还要守着以前虚妄的荣光不放,什么事都不做,就光想着靠卖女儿换前程!”

赵锥被噎得说不出话。

好一张巧嘴,好一个季玉!

竟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将整个赵家骗得团团转!

木已成舟,整个帝台的高门贵族都被请过来看热闹,赵家的半奴女儿们早就穿好嫁衣,前来迎接她们的夫婿也已在府门前等候。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什么都不做已是耻辱万分,若是做了,那就更要落人笑柄。

苍天无眼,竟叫赵家遭此祸事!

赵锥没了声,旁边赵峰已从昏迷中醒来。

赵峰得知上当受骗后便两眼一晕气昏了过去,给季玉的一万刀币里,其中有五千刀币是他拿出来的。不仅如此,他还悄悄另外给过季玉一万刀币。

季玉巧舌如簧,一番花言巧语说动人心,他不知不觉陷进去,甚至将季玉当做平生难遇的知己,两人推心置腹,短短几十天,犹如几十年的交情,他不能自已,恨不得与季玉结为兄弟。

这段刻骨铭心的忘年交在今日戛然而止。

赵峰老泪纵横看着季玉,咆吼:“竖子无耻!”

季玉岿然不动,眼无波澜。

赵峰爬起来就要扑向季玉:“你骗我!你怎敢骗我!枉我一番真心实意,你竟无情无义!”

季玉:“吾待赵兄,字字真情。”

赵峰气得快吐血,赵川急忙搀扶:“爹,您冷静点,别为这等小人落泪!”

赵峰推开赵川,摇摇晃晃朝季玉张开手:“钱,你还我的钱。”

季玉站在威武的东宫护卫身后,冷声冷气:“什么钱?吾从未收过赵兄一分钱。”

赵峰往后一倒,又气昏了。

众人对着季玉又是一顿唾沫星子。

季玉怡然自得,剥起炒花生吃。

赵锥环视周围闹成一团的人群,极大的悲凉涌上心头。早些年他当相国时,赵府何其风光,夏天子用他,虽是为了掩人耳目,对付帝台旧贵,但无论怎样,他仍是名正言顺的相国大人。众人见他,人人都得尊称一声“赵相国”。

原以为卸了相国之位后,已是人生低谷,不成想竟有今日之态。

这就是没有权势护身的下场了。

谁手里有权,谁才能享用绝对的尊严。他没了权,一介无官无职的小人都能踩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赵锥看向季玉腰间的玉令,那一块小小的玉令,才是赵府今日之事的罪魁祸首。

“季先生,你本不用出现在此,有东宫的护卫替你保驾护航,你何必来这里受我们的气?你到底想做什么?”赵锥有气无力,“又或是说,你还有什么没办成的事吗?”

季玉停下剥花生的动作,朝赵锥行揖礼:“阁下聪慧,今日赵府嫁女,虽是我一力促成,但我毕竟是外人。阁下身为一家之主,若是能亲自主持婚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等赵锥回复,旁边正掐着赵峰人中的赵川抬头吼:“你骗了我们,还想让我们家主为那些卑贱的半奴主持婚事?做梦!我告诉你,她们嫁出去也没用,赵家一定会……”

季玉眯起眼:“一定会什么?杀了她们的夫婿,将她们抓回来?”

赵川:“有何不可?”

季玉眼中鄙夷,声音陡然一高:“你以为自己是谁?竟敢扬言杀良民!”

赵川咽了咽:“你这个骗子,没有资格和我说话。”

季玉抽过东宫侍卫的刀,一刀架在赵川脖子上,他看向赵川,看向赵家所有人,一字一字冷厉道:“殷律第二十八条,杀良民者,凌迟处死,占良民之妻者,处以刖刑。谁若知法犯法,自有殷律制裁。”

众人的唾骂声顿时止住。

赵川被刀架在脖子上,嘴里再无一句话。

季玉收回刀,继续剥花生。

其实也不用怕赵家人事后报复那些嫁出去的女子。他替她们寻夫婿时,寻的皆是外城男子,她们随夫定居,有了夫姓,以后就是良民,要想改嫁,也能随心所欲。她们远离帝台,改了名字,也就不用担心赵家派人去寻。

之所以拿话震他们,纯粹是为了好玩。

他还没拿过刀呢,吓死了,差一点就划破手指了。

季玉算着时辰,催促赵锥:“阁下,再过一刻,便是吉时。”

赵锥脸色变了又变。

季玉也懒得再催,赵锥若不愿去,那就算了。

少个主婚人而已,大不了他上。小事一桩,只是不太完美而已。

他希望事情能再完美一点,所以才来这里听他们唾骂,不然他才懒得来呢。

季玉不耐烦地等着,忽然听见一个稚气的声音响起:“公子,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