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3页)

越秀的话坚定而诚恳,赵枝枝无助脆弱的心在此刻得以稍许宽慰,她再也忍不住,呜呜哭起来,眼泪鼻涕沾了越秀一身:“越秀,我不讨厌你了,再也不讨厌你。”

越秀掩饰住眸中的惊讶,欣喜道:“你叫我什么?”

赵枝枝泪眼汪汪:“越秀。”

“你知道我的名字了?”

赵枝枝点头:“知道。”

“谁告诉你的?”

“殿下。”

越秀重新揽住赵枝枝的后背,轻轻拍着她:“我不喜欢别人唤我的名字,但是你不一样,我准许你唤我的本名。你既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以后就要记牢。”

赵枝枝闭着眼睛继续哭:“嗯,我会记牢的。”

越秀情不自禁抱紧赵枝枝。

少女柔软的身体像花瓣般娇嫩,泪痕点点的雪白鹅蛋脸我见犹怜。她抱着她,就像抱着曾经的自己。她也曾像赵姬这般,为世事无常与人心凉薄哭得泣不成声。赵姬纯洁天真的心,她也曾经拥有过。

赵姬比她更美丽,也比她更天真,她的天真止于五岁,赵姬的天真,不知何时会被摧残。

最初遇到赵姬时,她迫切希望赵姬被摧残,沦成和她一样的人,赵姬变成了她,赵姬的心就会和她离得更近。

越秀低下眼,贪恋地看着赵枝枝脸上的泪水。

她的心已经很久不知疼痛,看着赵姬哭,她才能有点知觉。赵姬哭起来真好看,她希望赵姬天天哭给她看。可如果赵姬被人摧毁了心,赵姬就不会再哭,赵姬变得跟她一样的话,赵姬的脸上将不再有泪水。

一颗被人小心翼翼呵护的心,才能生出悲天悯人的眼泪。

越秀伸手一摸,将赵枝枝的眼泪抹到她自己脸上。

姬稷寻到第一阙时,殷女们正在越秀的屋子外面伸长脖子望。

“赵姬怎么还不出来?”

“该不会是被越女杀了吧?”

“越女虽然凶,但也不至于杀人吧。”

“那可未必。从前我在家中时,听来往的齐国商人说过,越公主凶残狠戾,在齐国杀了很多人。”

殷女们后背一寒。

“还好我们就要走了,不用再和她住一起。”

“要找人进去问问,万一赵姬真出事怎么办?我可不想临走前横生事端。”

“庞桃呢,找庞桃去问。”

众人收回对越秀屋子的窥视,准备去寻庞桃,刚一转头,远处红衣小童成群而来,气势汹汹,朝廊道奔来。

不等她们问一问发生何事,须臾,奴随寺人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一辆青铜轺车缓缓驶进众人视野,车上的人,玄衣玉带,立在车上,不怒自威。

“是太子殿下!”有人喊了声。

众人心惊,纷纷跪下去。

若是她们没有记错,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驾临第一阙。

姬稷寻到第一阙前,先去的南藤楼。

赵姬的旧仆,那个胖胖的奴随金子见到他来,急得直喘气,跪在地上央求他:“殿下,赵姬今日似乎是病了,她将自己关在屋里关了许久,一出屋就往第一阙去,拦都拦不住。”

姬稷愁眉紧锁:“病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病了?”

金子:“从建章宫回来的时候,赵姬就闷闷不乐了,一个人待在屋里许久,出来的时候脸色就更难看了。”

姬稷到小室一看,先是看到地上摊开的画,他特意送给赵姬相看的画像,总不见赵姬看它,原来拿到这了。

姬稷拿起画像,仔细一看,发现画上沾了湿痕。像是泪水。

他再一看,案边堆了许多物什,是他命家令给赵姬备的那份东西。这些东西不算是赏赐,也不算是礼物,只因他送了别人,所以也要送赵姬一份。

他不想让赵姬在这种小事上委屈,虽然赵姬未必会因此委屈。但他做总比不做好,他就只有赵姬一个娇人儿,他不多想着她,还能想谁?

姬稷准备之后送赵枝枝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是什么,他还没想好,但肯定只有她一个人才有。

所谓礼物,就是他没给别人送的东西,只给她送了,才叫礼物。

兰儿站在屋外,隐约瞧见屋里堆的赏赐,他想到什么,瑟瑟发抖。

姬稷从小室出来时,见他形容不对劲,问:“怎么了?”

兰儿埋低脸,将他在赵枝枝面前说过的话告诉姬稷。姬稷手里拿着沾泪的画,余光瞥过屋里的赏赐,他忽地明白过来。

“这个蠢货。”

兰儿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眼前一阵风,太子跑着下了楼。

姬稷从轺车款款而下,所过之处,众人跪伏:“太子殿下。”

“殿下。”

“奴见过殿下。”

姬稷睨眼扫视,在人群中寻找赵枝枝的身影:“有谁见过赵姬?”

众人恍然。

原来殿下来此,是为了赵姬。

“奴见过。”

“奴也见过。”

人群中有人陆续出声。

姬稷命她们起来回话:“赵姬在哪?”

她们齐齐指向越女的屋子:“回殿下的话,赵姬在越女屋里。”

屋里,越秀抱着赵枝枝,她哼着越国的童谣,从前越王后唱来哄她睡的童谣,她唱给赵枝枝听。

赵枝枝睡着的时候,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越秀伸手抵住赵枝枝细瘦的脖子,往里掐了掐,没舍得用力,怏怏撒手,低头嗅了嗅赵枝枝的头发。

赵姬毫无戒心地躺在她怀里,几杯酒几句话,就能哄得赵姬敞开心怀。这份愚蠢,令人发笑,却又令人怜惜。

“睡吧,好好地睡一觉。”越秀拨开赵枝枝额前碎发,低头亲了亲那缕被泪水沾湿的青丝。

屋里安静平和得让人觉得幸福。

越秀阖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屋门传来震天的脚步声,越秀没有睁开眼,她知道是谁来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越秀朝门口嘘了嘘:“轻点声,她睡着了。”

姬稷立在门口,身姿挺拔,冷眼扫视前方的越秀。

紫衣红莲,额间纹绣,见他出现,没有半点慌乱。

越秀抬起脸,没有直视姬稷的眼睛,她低垂眼眸,下巴抬得高高的,她将她一张脸全都露出来,声音无情无绪:“越公主秀见过帝太子。”

她没有向他行大礼,她手里揽着赵枝枝。她是公主,一个亡国公主,依旧是公主,所以她不必跪伏下去。

姬稷的目光落到越秀怀中。

这个越国女人,正抱着他的赵姬。

“别动。”姬稷大步走过去,薄唇微启发号施令:“不要弄醒她。”

他动作轻柔从越秀怀中接过赵枝枝,越秀皱了皱眉,松开了手。

姬稷凝视他的赵姬。她喝醉了,浑身都是酒气。

姬稷抱着赵枝枝往外走。

越秀坐在地上,仍保持刚才抱人的姿势,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远去的背影,男人高瘦的身躯将少女娇小的身体覆盖,她再也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身,只能看到她裙下两只鞋,一晃晃地在半空轻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