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2/3页)

孙馆咬咬牙:“孙儿想要一试。”

孙鼎欣慰笑道:“娶妻成家后就是不一样,比从前有志气多了。”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孙馆:“爷爷也正有此意,爷爷会尽量为你促成此事,若是我们孙家能做成此事,便是大功一件,他日跃升,指日可待。”

孙馆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在赵国长袖善舞的画面,赵国重文人,多出大儒之士,像他这样擅长做文章的人,或许能得到赵国贵族的青睐,到时候行起事来,比旁人容易三分。

孙馆对自己的才气很有信心,想完了赵国的事,又开始想赵家的事,他主动向孙鼎提出,要为赵家做丧文。

孙鼎:“随你高兴。”

孙馆又问:“赵家办丧事,我们要去吗?”

孙鼎不太想去:“送了丧钱就行。”

孙馆拿起赵朔送来的丧简,想到赵姝,附和的话没能抛出来,改口道:“我带赵氏回去看看吧。”

孙鼎仍是那句话:“随你高兴。”

赵姝听闻孙馆要带她回赵家,她心中高兴,当天夜里憋了一整晚没说话,怕说错话,只是点头。孙馆说什么,她都点头。

孙馆吃过夜食后郁闷地走开了,是夜很晚才回来。

赵姝嗅见他身上的香气,没说什么,假装自己已经睡着,脑海里仍在想回家后的事。

兄长来信告诉她,他已经将母亲接回赵家,她回赵家,主要是想见一见母亲。赵家的丧事,去不去都无所谓,反正她又不能扶灵上香。

赵姝想得正出神,身后有个人搂过来,孙馆问:“你睡没睡?”

他喊这么大声,她就是没睡,也被他吵醒了。赵姝装睡不成,只好应下:“刚醒,夫君有何事?”

孙馆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闷出来一般:“当初云泽台择婿,你为何要挑我?”

赵姝冷不防被这么一问,她自己愣住,半天才回过神,吐出一句:“因为那些人里,就属你生得最俊。”

孙馆声音更加沉闷:“只是因为皮相吗?难道你此前没有听过我的才名吗?”

赵姝知道自己应该撒谎,但她还是说了实话:“……没有。”

孙馆坐起来,赵姝听见他下床的声音,但是他没有走出去,仍在屋里。她回头一看,孙馆在屋里踱步转圈,面容气恼。

赵姝什么都不敢说,多说多错,她静静地看着孙馆转圈。

孙馆瞪她一眼,赵姝习惯被他瞪,她迎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会,转身躺下继续睡。

不久以后,孙馆也回到床上,赵姝体贴地往里挪了挪,孙馆伸手又收回,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各自闭眼睡下。

赵家的惨事在外面传得人尽皆知时,云泽台仍是毫无动静。

距离云泽台广开铜门召人说故事的事刚过去不久,赵枝枝仍沉浸在新鲜故事的快乐中。她太喜欢听故事了,她希望每天都能听不同的人说故事。就算不听故事,和那些人聊话也极为好玩。

云泽台广开铜门的那三天,兰儿察觉到她的心思后就不再挑剔了,能放的都放进来。这三天,她见了各种各样的人,有家道中落的寒士,有吃遍各贵族羹食的食客,有种田为生的佃户,甚至还有一个宰猪的屠户。

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剑客,剑客的名字很难记,一进来就告诉她,她骗了她,又问她,她是女子,可愿听她说故事。

她当然愿意。这个女剑客的故事很好听,就是过于血腥,有些吓人。女剑客报的是假名,因为她告诉她,这个名字是假名,女剑客似乎对胜出的赏赐不感兴趣。

因为这个女剑客,她纠结了好久,是否要继续定兄长为胜出者,她觉得这个女剑客的故事不比兄长的故事差,而且女剑客身上的那股豪气很是令她喜欢。因为这个女剑客,当天夜里,她问太子殿下,能不能教她学剑,太子殿下无情地拒绝了她。

她只好在梦里做一回女剑客,结果梦不太愉快,在梦里,她成了被人砍了几十刀的废物剑客。第二天醒来,浑身还疼得紧。然后,她就再也没想过学剑的事了。

得闻赵家丧事的时候,赵枝枝误以为是听错,直到太子重复第二遍,将她搂在怀里亲了又亲,让她莫要伤心,她才回过神。

她还没有哭出声,太子已抱住她的脑袋,在她眼皮上吻了好几下:“是不是吓着了?莫怕,莫怕,孤陪着你。”

赵枝枝看着他的嘴皮在动,但她听不见他说话,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堵住了。

“父亲死了?”她听见自己问。

死了。太子好像是在说这个。

她又问:“赵家其他人也死了大半?”

是的。太子点了头,眼神担忧地望着她。

赵枝枝不知道他为何要这样看着她,她并不伤心,她也没有哭,她只是……只是听不见他说话而已。

赵枝枝脑海一片空白,木楞地朝太子摆手:“没事没事,赵姬没事。”

太子伏过来,她知道他在唤她,可是她听不见。她听不见了,心里半点慌张迷茫都没有,她乖乖地回抱住太子,将脑袋贴在他的胸膛处。太子一动不动,任由她抱着。

渐渐地,她又能听到了。太子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贴紧她的耳朵,她听见他的心跳声,四肢又恢复知觉。

太子说的话她也能听见了:“……你想回去奔丧吗?”

赵枝枝张开嘴,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想。”

太子抱她上了床,他没有再说其他的话,他今天夜里似乎不打算和她欢爱,他两只乌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她,像是生怕她眼中出现泪水,他不能及时擦拭。他不停地抚她的后背,偶尔亲她的额头。

她被他看着,忍不住闭上眼。一闭眼,空白的脑海里缓缓浮现许多画面。

全是她在赵家时的旧事。

小时候被父亲从人群中挑出来时的情形,她现在还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被人唤“乖儿”,第一次看见生的希望,第一次吃饱饭。年幼的她很是兴奋,她有父亲了,不是活在人们嘴里的家主,而是真正的父亲,是她的父亲。虽然这样的错觉,仅仅只持续了半个月。

赵枝枝往太子怀里贴得更紧,她想到赵锥的死,想到赵家突然一下死了几十个人,她忽然有些喘不过气。

太子抱牢她,没有唤她,也没有问她怎么了。

他陪着她一块发呆,他的手仍抚在她的背上,一下下,像哄孩子睡觉。

赵枝枝安心地躺在他怀里,庆幸他没有说话,倘若他现在问话,她不知该回他些什么。

说自己难过吗?可是她心里没有为赵锥的死而遗憾。

说她欢喜吗?那也不对,她不会为别人的死亡欢呼。

赵枝枝在太子怀里静默许久,久到太子快要睡着,他忽然听见她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