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齐使的回应虽然令人费解, 但赵枝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答他一句,有问有答, 方为礼数。

她道:“吃了挺好。”

齐使心提起来,等着她的下一句。等了半晌,屏风后再无动静。

齐使焦急不知所措。

刚才他答的那句话,不合赵姬心意?赵姬嫌他没能领悟到她的暗示?

齐使见惯阴阳怪气的宠姬, 女人心海底针, 一句话抛出来, 说得不明不白,后面藏着十句话等着人去猜。

齐使暗叹一口气安慰自己, 给宠姬送礼虽然麻烦, 但是总比给诸侯国大臣送礼强。宠姬的话只要猜十句, 大臣的话得猜一百句话。虽然和赵姬的开场对话不太愉快,但只要熬过去, 他一定能让赵姬满意。

屏风前,齐使严阵以待, 等着赵枝枝再次试探开口要钱。

屏风后, 赵枝枝屏息以待,等着齐使开口表明身份开口送钱。

屋里静得可怕。

实在太安静了,门边的小童忍不住往里探了探。

怎么没人说话了?

赵枝枝等来等去, 没等到齐使开口说话,原本就茫然不知所措的她更加迷茫。

她应该主动搭话吗?

会不会显得很没有气势?嚣张的宠姬,应该有气势!

她要是没有气势,就不能要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气氛实在太尴尬, 赵枝枝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主动出击,有气势地和齐使搭话就行!

赵枝枝双拳紧握,端出颐指气使的架势,凶巴巴往抛话:“你愣着作甚,快不给我讲故事。”

齐使一顿,是了,他差点忘了,他不仅得送礼,他还得说故事。

齐使不敢怠慢,立马应下:“鄙人这就为赵姬讲故事。”

齐使一口气说了三个故事,每个故事都围绕着送礼展开,诙谐幽默,精彩曲折,引人发笑。

赵枝枝憋得很辛苦,都快憋红脸,手紧紧捂住嘴,才没有发出笑声。

又听完一个故事后,赵枝枝笑得东倒西歪,愣是没有发出一点笑声。故事实在太好笑,越想越好笑,她憋笑太难受,但又不能不憋笑,一个有气势的宠姬,不该发出哈哈哈哈的笑声。

不能笑出声的赵枝枝,只好以捶案的方式表达自己对故事的喜爱。

赵枝枝的捶案声,每一下都精准地捶在齐使的心里,齐使心惊肉跳,迷茫无助又委屈巴巴。

他的故事不好笑吗?

连王上都被他的故事哄笑过,为何赵姬为何赵姬一声不笑?

她不仅不笑,她还愤怒捶案。

齐使:“得罪之处,望赵姬海涵。”

赵枝枝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她问:“还有故事吗?”

齐使哪敢再说故事,要是再说下去,万一赵姬将他砍了怎么办?

表明身份之前,他只是个寻常百姓,赵姬完全可以砍了他脑袋不用负责任。

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齐使决定立刻表明身份,速战速决。他原本准备了一大堆忽悠话,打算以最少的利益笼络赵姬,让赵姬为齐国说好话,现在看来,那些话不能再端出来。

今日莫说是讨价还价,能成功奉上让赵姬满意的礼物就已是万幸。只求赵姬莫要狮子大张口,少要一点东西。

齐使:“鄙人的故事说完了,但鄙人另有话想对赵姬说。”

赵枝枝激动:等来了等来了!

她咳了咳:“什么话?”

为慎重起见,齐使不想让门边的小童听见他的话,他请求:“能否请赵姬出来一见?这些话,只能说给赵姬一个人听。”

赵枝枝迅速起身:“好。”

须臾,齐使听见脚步声,抬眼看去。只见屏风后一个穿朱色华服的美人缓缓走出,美人乌发如墨,肌肤胜雪,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碎着小步,姿态曼妙,袅袅婷婷。

齐使惊为天人,内心汹涌澎湃,直到赵枝枝在他面前端坐而对,他一双眼仍是呆的。

原来这就是帝太子的赵姬,冰肌玉骨,尽态极妍,堪称绝色。

这般国色天香的美貌,才真正当得起宠姬的名号,他见过的那些宠姬,无一人能与眼前的赵姬相提并论。

看到赵枝枝前,齐使对赵枝枝的枕边风效果尚有存疑,毕竟国家大事,不能只凭一个宠姬吹枕边风,或许还得做其他努力。现在见了赵枝枝,齐使再无他想。

如赵姬这般姿容的宠姬,她的枕边风不强劲,谁的强劲?

必须讨好赵姬!必须让赵姬为他们齐国说好话!只要赵姬张嘴,他们齐国的三座城池肯定能够讨回来!

就在齐使准备发力的时候,一阵北风吹进屋子。

刚好他大张双臂,甩了袖双手合揖,风吹进来,吹过他的腋下,将他身上的味道也吹了起来。

这一次,他闻见自己身上的气味,他脸都窘红,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赵枝枝。

果不其然,离得近,赵姬也闻到了。

她皱眉了。

齐使窘迫过后,迅速恢复淡定的神情,他从袖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帕。

他身上常年备有香帕,香帕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是为别人准备的。拿来让别人捂鼻子。

齐使为自己身上的气味困扰多年,早就已经习惯现下这种尴尬的局面。身为齐国八大姓之首的家族嫡系子孙,他入仕多年,如今却只是个小小的使臣,不是因为他没本事,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怪味。

朝堂之上,无人愿意和他共处一室,他们都盼着他出使。所以每到夏天,他就会被派出去到处拜访诸侯国,若是被人退回来,他就只能主动告假,留在家中静休,等天气冷的时候,再到王上面前露脸,等候着出使的差事派下来。

齐使将香帕递给赵枝枝:“此物可遮异味。”

赵枝枝看着手里的香帕,又看看齐使,齐使挤出一个赔罪的笑,眼眸低垂:“让赵姬见笑了。”

赵枝枝一愣。

定是刚才她皱眉被他瞧见,她不是故意的。

她虽然想做一个有气势的宠姬,但她没想过要嘲笑他。她只是猛地一下子闻到他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太适应而已。

齐使往后挪了挪,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到赵枝枝,一边挪一边测量说悄悄话的最大距离:“能听到鄙人说话吗?

“能。”

齐使抬头一看,赵姬也挪了过来。

她将香帕递还给他,黑眸微抬,熠熠生辉:“让你见笑才是,今日不小心洒多了香粉,风一起,屋里到处都是我身上的香粉味,闻着很不习惯吧?既然你有香帕,我就不再唤人为你另取香帕了。”

齐使心头一震。

他惊讶地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女,她眼中没有虚假的笑意,也没有厌恶,她坐得笔直,有些严肃,美丽的面庞不苟言笑。

第一次有人将他送出去的香帕递回来。她没有提他身上的气味,她说是她自己身上香太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