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姬重轲鲜少在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上花心思, 只因是国书,所以不得不过问几句。

啾啾提议用枝字和雅字一起书写, 应下之前,他总得弄清楚,这个枝字是什么。

刚好季衡提起,他顺势问:“这个枝字, 到底是什么?”

进宫前, 正巧有人呈了文章让季衡过目。季衡掏出那两卷竹简, 文章中正好用到帝台十八枝字。他摊开竹简,指出那几个枝字给姬重轲看:“陛下瞧, 这就是枝字。”

姬重轲原先在鲁皇后那看到时没留心, 如今季衡当面将枝字奉给他看, 他仔细看了好几眼,这才品出这字的奇妙:“这字, 像雅字,又不是雅字。”

季衡:“是了, 它不是雅字, 却能让所有认识雅字的人都能认出它。”

姬重轲试着在掌心比划几画:“这字好写得很。”

季衡:“确实好写,如今帝台做文章的人都爱用它,一篇文章中若无几个枝字, 是要被人说迂腐浅薄的。”

姬重轲拿过那两卷竹简展开,逐个将上面出现过的枝字都比划出来,写着写着写出趣味,笑道:“这字谁弄出来的?”

季衡:“据臣所知, 这个枝字,出自云泽台一位姓赵的宠姬之手。”

姬重轲惊讶:“姓赵的宠姬?难道是啾啾刚才所说的那个赵姬?”

季衡:“正是她。”

姬重轲哇一声:“小小女子,竟有如此智慧。”

季衡假装没看见帝天子大惊小怪没见识的样子,一本正经道:“所以方才陛下问臣,齐国应下那三座城池三年的赋税与粮草,是否真是赵姬所为,臣觉得,这个问题,陛下无需再问臣。她连枝字都能改出来,向齐使要赋税和粮草,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姬重轲:“难怪刚才啾啾在朕面前提到她,这般聪慧的女子,啾啾宠爱她,也是情理之中。”

季衡:“谁不喜欢聪慧的美人呢?聪明才智倒是其次,这位赵姬的美色,天下无双,换做是臣,臣也喜爱。”

姬重轲嫌弃瞪他一眼,季衡立马收敛,添道:“臣的意思是,这位赵姬,确实当得起太子殿下的宠爱,太子殿下年少有为,连挑枕边人的眼光也比旁人更优异。”

姬重轲:“那是自然,你也不瞧瞧他是谁的儿子!”

季衡面无表情拍马屁:“陛下英明神武,大殷万年无期。”

姬重轲用竹简拍拍季衡:“好了,别摆出这副死人脸,你不拍马屁,朕又不会吃了你。”

他指指他:“美人人人都爱,唯独你季衡,比起美人,更爱妇人。”

季衡这才笑出来:“美人迟暮,别有风韵。”

“什么别有风韵,是多子多福吧。”姬重轲戏谑他,“近来爱卿可曾日夜耕耘?”

季衡:“为陛下解忧,没空耕耘。”

姬重轲:“年底集宴后,朕准爱卿告假一月,好让爱卿尽情耕耘。”

季衡:“多谢陛下厚爱,但微臣无需告假,对微臣而言,耕耘之事是小事,在陛下身边陪伴才是大事,微臣不想因小失大,望殿下收回成命。”

姬重轲听着这话,心里既酸爽又无奈,他偶尔也想一个人静静,静上一个月就好。

姬重轲平复心情:“爱卿忠君之心,朕甚是感动。”

季衡眯眯眼伏首,假装擦泪:“能让陛下感动,是微臣的福分。”

半个时辰的君臣议事,定下了国书的事。

姬重轲决定采纳姬稷的提议,送往各诸侯国的国书,用枝字和雅字一起书写。

季衡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今日本来打算借由帝台十八枝字,引出安城二十二枝字的事。帝台十八枝字只用作贵族文章的点缀,平民学去,也无法用之。但安城流传的二十二枝字,却是能大肆流传并广泛应用的,这件事已经有个别贵族提起,良民奴隶学字,应该制止。

季衡看看手中竹简上的枝字,又看看前方一脸乐呵的姬重轲,沉思半晌,最终还是将该说的话咽了回去。

到时候再看吧。

帝台送往各诸侯国的国书很快到各国国君手中。

早在国书送到前,各诸侯国国君已经决定前往帝台赴宴,他们就等着这份国书了。

因为各国与帝台远近不同,所以送达的时间也相差几天。虽然众国君拿到国书的时间有所先后,但是他们拿到国书后的反应却出奇一致。

“这是什么?”对于国书上的个别枝字,众国君甚是疑惑。

齐王拿到国书后,也问了句:“这是什么?”

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所以才看不清楚,低下头,两只眼睛几乎埋进羊皮卷里,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帝台送来的国书并非大事,可若自己的王看不懂国书,那就是大事了。

齐相高和主动为齐王分忧:“可否让臣一看?”

齐王努努嘴:“去去去,寡人还没老到那个程度。”

众臣子只好端坐静默。不一会,齐王自己撑不下去,越看越焦虑,这字他认识,但他没见过啊。

没见过的字,他怎能认识!

齐王烦得要死,一烦躁,就将国书扔了。

齐相高和及时滑出去接住,他仍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双手高高举起,羊皮卷稳稳落入他掌心。

众大臣:相国的膝盖一如既往,坚固耐滑!

高和看了羊皮卷,眉毛也皱起来。

齐王指着他:“给你看了也如何,你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高和:“臣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

一国之君和一国之相,竟连帝台发来的国书上用的是什么字都不清楚,传出去岂不让人说他们齐人浅薄无知?

高和将羊皮卷传下去,让其他人看,看是否有人知道那上面枝字的来头。

羊皮卷传到屈斗手中,屈斗大呼:“这字臣知道!这是枝字!”

齐王循声望去:“谁在说话?出列。”

屈斗从人群中走出,跪到齐王面前:“王上,方才是臣在说话。”

齐王掀了掀老气沉沉的眼,视线从屈斗身上一扫而过,看清是他,下意识往后仰,以袖遮鼻。

其实也没什么臭味,齐王就是习惯了这样做。

众人见齐王掩鼻,他们也纷纷掩鼻,周围传出细碎的笑声。

屈斗并不在意,他继续道:“臣前不久出使帝台,离开的时候,那位赵姬送了臣一卷羊皮卷,羊皮卷上的字叫做枝字。国书上的这几个字,就是枝字。”

齐王听到赵姬二字,想起那三座城池三年的赋税和粮草,胸口一阵发闷,怏怏道:“枝字?寡人从未听过什么枝字,难道帝台不兴学雅字了?”

屈斗;“臣得了赵姬送的新字后,派人打听过,帝台人仍是学雅字,但大家做文章,也会用到枝字,这枝字简单易懂,帝台人学的是十八枝字,另一处有学二十二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