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舅舅

“不, 我是绘理的哥哥,为什么会认为我是她的儿子?”

“哥哥?怎么可能?”

见少年脸上明晃晃的惊讶神色,与谢野晶子感到有些迷惑。

她忽然想到曾经福泽谕吉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一定要记得,不要去探究那位大人身上的秘密。]

自觉说错了话的与谢野晶子闭上了嘴, 让迹部景吾无法再从她这里得知道什么。

而此时的绘理看着国木田独步把门带上, 让这个小休息室里只剩下她和太宰治两个人。

眉眼已经长开的青年面容迤逦精致, 白皙的皮肤衬着脖颈上因为上吊而勒出来的一条红肿痕迹,让青年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美感。

眼神缥缈, 美丽而易碎。

此时这个青年正紧紧抓着女孩的手指,倔强又固执的重复问道:“那是您新的孩子吗?”

——在我苦苦寻找您身影的这么多年里, 您是陪在那个少年身边看着他长大吗?

不能怪太宰治这样认为, 而是因为绘理的眉眼与迹部景吾是真的有三分相像。

分开来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但是让两人站到了一起后,眉眼间的三分相似就会被扩大, 让人能轻易认出他们有血缘关系。

绘理无奈叹气,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示意这个没有安全感的青年坐到她身边来。

青年安静而乖巧的做到了绘理身边, 垂眼看着女孩的眼神带着一丝丝的阴郁。

“他不是我的孩子。”

绘理把手放在太宰治的脖颈上缓缓地治愈那条伤痕,轻声说道:“抱歉太宰,让你等了这么久。”

虽然说是因为异能的缘故, 让她不得已回到了这个时间线。

但是这个并不能当成她抛下自己孩子这么久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太宰治弯下腰, 环着绘理把脑袋放在了女孩单薄的肩上。

他微微的阖上眼,呢喃道:“这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听着太宰治希冀的呓语,绘理感到眼睛一热,里面似乎有细小的热流在涌动。

她闭上眼睛开始唾弃自己之前的鸵鸟心态, 竟然还想着要过一段时间再来见这个孩子。

她伸出手搂住了太宰治的腰。

“是真的,太宰。”

从前的那个小少年能勉勉强强被她抱在怀里,现在这个已经长大的太宰治,却没办法像从前一样抱在怀里了。

他长大了。

绘理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宽大的沙色风衣勒出了青年过于纤细的要,绘理双手环绕在青年的腰上,只觉得那层衣服下面掩盖住的就是一把瘦弱的骨头。

太瘦了。

绘理五指成梳顺着太宰治的头发,忽然感到有些难过。

在她错过的这几年的时光里,她的孩子是怎样过来的呢?

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生活?

还有,太宰是为什么会想要自杀呢?

绘理眼睛一暗:“太宰。”

太宰治靠在绘理肩上的脑袋蹭了蹭,示意自己听见了。

柔软发梢蹭在脖颈上带来的酥痒感让绘理忍不住柔和目光 ,耐心的问道:“告诉我,你刚刚是为什么要自杀?”

青年突然安静,就连呼吸都被下意识的放轻,如果没有认真听,根本感受不到一点的动静。

然后他偏过头,就着这个姿势抬头看向绘理的眼睛,双眼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那么的无趣,一眼就能看穿,一眼就能看透。”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太宰治就像一尊冰冷的瓷器,精致美丽却没有一丝温度。

“他们眼中所谓的勾心斗角在我眼里就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拿着幼稚的剧本讨论着谁赢谁输,殊不知最终的赢家手中永远不会拿着剧本,因为他就是编造剧本的人。”

“向往死亡又害怕死亡……”他无声的笑了,没发出一丁点声响,就这么趴在绘理的肩上笑了个歇斯底里:“我是个胆小鬼呀,母亲。”

胆小鬼什么都害怕,害怕痛苦害怕受伤,最害怕的是,在得到希望与爱后又猛然让他失去。

明明太宰治在笑。

但是绘理却觉得这个孩子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她歇下了继续追问这个话题的心思,转而让太宰治与她讲一讲这些年的事情。

太宰治也没有隐瞒,从当时是怎么与好友织田作一起离开港口黑手党,到后来进入异能事务科洗白,在经过异能事务科的推荐加入了武装侦探社,一点一滴详详细细的都告诉了绘理。

讲完以后,他松开绘理坐起身,拿起绘理的手放在了自己头上,像小时候一般让自己一头柔顺的头发在绘理手心中磨蹭。

“多爱我一点吧,母亲。”青年笑的苍白:“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

“这七年没有任何意义的生活,实在是太难熬了。”

他掰着手指撕着日历,一天一分一秒的算着度过的时间。

终于……他等到了她。

绘理怔愣,随即弯起了眉眼。

“好。”

敲门声忽然响起,绘理放下揉着太宰治头发的手,转头喊道:“请进!”

本以为是与谢野晶子来通知她江户川乱步回来了。可是绘理没想到的是,进来的是迹部景吾。

“与谢野小姐说江户川先生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迹部景吾走进休息室顺手合上了门,看着绘理身旁的太宰治,像是不经意的问道:“绘理,这是你认识的人吗?”

而与此同时,太宰治也巧合地开了口:“母亲,您还没有告诉我他是谁?”

完了。

绘理扶额。

休息室里的气氛瞬间僵硬。

“母亲???”

听见太宰治的话后,迹部景吾瞬间扯出了一个危险的微笑,一字一顿的问道:“这位先生,你叫谁叫母亲呢?嗯?”

他的妹妹才十四岁,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随随便便叫母亲的吗?

而太宰治好似十分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转头看向绘理说道:“母亲就是母亲啊,是母亲把我养大的,母亲你说对不对?”

这一串母亲让迹部景吾听的心肌梗塞。

他咬着牙说道:“巧了,我也是和绘理长大的,怎么就没有见过你呢?”

看着两人绵里藏针的针锋相对,绘理忽然感觉一阵凉凉。

她心虚地看着迹部景吾,气弱的解释道:“等等,我觉得我是可以解释……”

话还没有说完,太宰治就打断了绘理的话,一脸挑衅的看着迹部景吾说道:“那说明你和母亲待的时间没有我和母亲待的时间久啊。”

“不,太宰你听我说……”

这回变成迹部景吾打断绘理的话了:“我和绘理一起生活十四年,还真的不觉得有哪个人会比我和绘理待在一起的时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