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如何与你的邻居打交道(3)

在孩子们前往盛京之前, 胤禔将苏日格和弘晗都叫来了跟前,面授机宜。

“弘昱在和鄂罗斯人谈判,听说他们那边也派人通知使团的大公,事情办好就赶紧回去。”胤禔告诉一双儿女, “听说是他们的皇太子逃走了。”

弘晗与苏日格面面相觑, 非常不能理解, 他们也听说过, 鄂罗斯那位皇储是沙皇彼得的独生子……他为什么要跑, 让人想不通啊。

鄂罗斯与传统中原帝国的继承方式显然不同, 胤禔倒也无意多谈此事, 他是为了对两个孩子说明, 使团已经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而一旦鄂罗斯那位皇储被出抓回去, 或者自己回去,以彼得一世的性格,这位皇太子保不住储位, 鄂罗斯政治必然会处于动荡之中。

“汗阿玛是想告诉儿臣,鄂罗斯陷入动荡, 至少在乌苏里江,雅克萨以北, 他们不太能顾得上?”苏日格就道, “可是, 汗阿玛,李朝又该如何?李昑就算回去, 那边必定是严防死守, 搞不好……会不会重蹈昭显世子覆辙。”

“这很要紧吗?”

胤禔并不是很在乎:“朕让礼部的人和他一起回去, 已经明说了,让延礽君尽孝子之礼, 之后还是要回京的。等丧礼办的差不多,你们也该回到盛京了,之后打开鸭绿江边界。李朝的百姓不是要来么,那就让他们来,正好关外无主土地太多,朕正愁无人开荒呢。”

“流民也不愿意前往太北边的地方,李朝百姓若是愿意来那更好了。”胤禔笑道,“到时候,不管他们想杀了李昑示威,还是要通过李昑示好,请他们自便。”

古代国家就没有不怕百姓外逃的,不管是前朝反对东南沿海百姓出洋,还是先帝时代的海禁,其中都有一部分是要将百姓绑定在土地上。否则百姓都逃走了,谁来耕地种田?谁去缴税服劳役?

胤禔就不信李朝不着急,而且他要做的不止于此,他还要开放贸易边界,将部分国内剩余产品卖到李朝去,既然已经进入十八世纪,武力占领并不是什么好决策,经济入侵才是实惠的手段。

不只是隔壁李朝,还有隔海相望的德川幕府,一定要想办法将他们的贸易口子撬的更大,还有南边的邻国。胤禔一点点的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两个孩子,希望他们牢牢记住,这是长久的战略问题。

“过去无论汉唐,土地占领总是有边界的,一旦王朝衰落,扩展到极限的土地就会流失。而中原腹地和江南的人,天然对北方边界钝感,他们不会认为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因为离着实在是太远了,就像你们也不会成天惦记缅越,而忽略准噶尔一样。”

“汗阿玛的意思是,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利益群体?”弘晗沉吟着,慢慢说道:“就像耶律氏辽国,是从渤海国而来,而渤海国全部政体来自于李唐。从这个角度来看,能让周边各国自觉学习我们,这才是最重要的。”

“思路不错。”皇帝笑着,“剩下的就得你们自己想了,想出些什么给朕写封信回来说说。看看如今还有什么可以造成影响力的东西,将来是要你们自己用的。”

皇长子这次一起前往关外,跟随的还有纯王家的长子,雍王家的长子,恒王家的次子,还有一些宗室子弟。总之,大多数过去在京中都不太知名,朝野上下都不知道皇上怎么把这群年轻人给弄出来了。

已经有敏锐的人发现了皇帝的改变,过去他提拔近枝宗室子弟,给他们机会,如今他给近枝长者地位,但不给实权。如果要使用,皇帝开始提拔宗室中那些非嫡非长的孩子,或者是远支宗室。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都失去了触碰兵权的机会,看来信郡王恐怕会成为宗室领兵的最后一人了。宗王们的式微必然造成他们门下的人很难得居高位,换言之,这意味着朝中会有一批人陆续成为填补空缺的人,旗下的都统副都统、参领、驻外八旗、京旗的各种空缺,更别说文官们了。

在旗官员在琢磨自己能不能水到渠成,小升一级。而汉官们在琢磨,他们是否可以比之前占据更多的位置,毕竟旗人天生就登记在册,等于生下来就预备当兵吃饷。朝廷的活儿,还是得他们来干。

但胤禔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任哪一方坐大,对于皇帝而言,最难掌握的就是平衡。他收拾了宗室、压制八旗显贵,也绝对不想让科举占据优势的地方势力充斥朝堂。

如果这种平衡没有意义,前朝又何必搞南北榜,大费周章呢?

地域、出身,都会让人主动寻找同类,慢慢地就变成了结党。什么君子群而不党,哪有那么多君子。而党争,是最无谓的消耗,皇帝在竭力避免这一点。

“明珠舅舅名望不低,成容若更是有名的才子,揆叙、揆方也颇有名声,所以纳兰家这一代的子弟,朕都属意他们走武官一路。而那些父辈在武官职务上建立功业的,朕就会让他们去做文官。”

皇帝对一双儿女殷切叮嘱:“这不止是避免尾大不掉,也是保全他们,若是重蹈先帝在位时的覆辙,朕又怎么全了君臣之义、骨肉之情呢。也不只是纳兰家,你们叔叔舅舅也一样照办,不过是为了大家好罢了。”

皇帝对他们说了很多东西,但对于弘晗来说,直接冲击总是不如他之后得到的消息,这一年的七月,鄂罗斯沙皇彼得鞭杀了自己的独生子,阿列克谢皇太子。

“……”弘晗久久的沉默,直到他身边的恩和礼小声道:“郡王爷?”

恩和礼是奉圣旨过来侍从端郡王前往关外的,临来的时候他阿玛恩绰还特地叮嘱他:“这是皇上的恩遇,赏识咱们家,你一定要好生伺候差事。”

“王爷?”旁边的杨玠也说话了,他当过皇孙们的师傅,这会也被皇帝派到儿子身边作为参赞。

弘晗这才回过神:“我无事,只是骤闻如此消息,有些诧异。”

“那等国家,毫无人伦道理,便是储君有错,也当明正典刑。何况,终究是一国储君,如此处置,颜面何存呢。”杨玠叹道:“与那等朝廷交往,真是羞辱我朝了。”

那倒也是不至于,弘晗没那么狭隘,世间千奇百怪,话也不必说的那么难听。他撑起个笑容,道:“本王只是有些好奇,这皇储死了,不知道将来鄂罗斯的皇位,要交给哪一个。”

“奴才听说那皇储已有皇孙,想必是交给皇孙罢。以奴才浅见,若是皇孙能平安长大,应该无甚问题。”恩和礼心道这个我熟啊,这都在北边和那帮毛子有过几次“小摩擦”了。

“倒也未必,皇父说过,彼国与我国不同,他们那里皇后可以登基。”弘晗笑着欣赏杨玠的震惊脸,心里藏下一句话,人家的公主还可以摄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