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方式不同

“——家里的人都很牵挂你,你要保重身体。大丈夫能伸能缩,不要和那些守卫发脾气。常言说的好,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罚小人。他们都是奉命行事的人,你发了脾气,既不能改变现状,还会喝别人把关系弄僵。你一向擅长与人处理关系,多的,就不说了。八河的天气冷,在别人的屋檐下生活,少了炭少了被子是正常。不如多帮那些守卫跑跑腿,消消寒也是好的——”

“能这么写吗?”大太太听着额头生汗。

“是不是太罗嗦了些?”沈穆清望着自己手里一叠纸,“萧飒性情有些犟拗——我真担心他受不了那些守卫的羞辱——”

“那,那就这么写吧!”大太太忙道,“我也没有给他写过信——你给他写过信,想来不会有错的。”

沈穆清汗颜。

自己什么时候给他写过信、她辩道:“我也没有——”

大太太没等她的话说完,已道:“我给他做了一件贴身的坎肩,用上等驼毛绒,又轻又暖和,穿在身上又不显臃肿——别人看不出来。”

沈穆清点头,在信后面加道:“——给你做了件玄色粗布袄,”她抬望着大太太,“用粗布做吧,越是寻常越好。”

“是用粗布做的,”大太太道,“我哪里敢让他在那里惹人的眼啊!”

“那您还有什么东西要带,我一并写了!”

大太太沉吟道:“——我还给他做了一堆羊绒保膝,还有一些江南贡缎做的衣衫、金玉簪子——”

沈穆清一怔,不由提了笔。

大太太解释道:“东西送过去,不免要被人翻来翻去。好的差的都做一些,只要提点他把这两件穿在身上就行了。”

沈穆清觉得大太太的顾忌有道理,低下头来继续写:“你机灵些,记得把那玄色的坎肩和护膝弄到手穿在身上——““大太太,”外面是银杏的声音,“大老爷来了!”

大太太怔住。

在写信的沈穆清也有些意外。她望向大太太,就发现大太太神色有些呆滞。

外面的银杏没有等到答复,犹豫道:“我跟大老爷说您有事,可大老爷他——”

大太太听着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淡淡的:“让大老爷在堂屋等。”

银杏应声而去。

大太太有些歉意地望着沈穆清:“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你在屋里坐会,我打发了他就回来。”

听那口气,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夫妻间到了这种程度,也有些让人无语吧!

沈穆清想着,忙点头,站起来恭送大太太出去。

“快坐下,快坐下,地上凉!”大太太把她按在了炕上,朝她笑了笑,然后去了堂屋。

屋子里只剩她一人,静悄悄的。堂屋和卧房之间用槅扇隔开的,堂屋里的动静就清清楚楚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大爷,请喝茶!”

大太太的声音过后,是轻轻的碰瓷声。

“大爷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很客气的语气。

一阵沉默后,有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我去了一趟老四那里。老四的意思和我的不谋而合。”声音低沉醇厚,带着几分焦虑,“谁坐到了那个位置上只怕都不想下来,指望今上把皇上救回来,那是痴人说梦话。”

说话的人应该是萧诏了。

沈穆清思附着,就听见大太太轻轻地道:“那老爷的意思呢?”

声音有些紧绷,她听出了一些试探的味道。

沈穆清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萧飒的父亲会怎么回答呢?

对于这个失势的儿子,他又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呢?

沈穆清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帘处,轻轻地撩开帘子,从帘缝里朝外望。

她的目光落在堂屋里一左一右对峙而坐的夫妻身上,不由怔住。

原来萧飒长得像父亲——虽然岁月不饶人,但萧诏身板依旧笔直,目光依旧明亮,举手投足间有种利剑藏匣的迫人威严。

“飒儿的事,不能由着你再胡闹了。”他的语气有些冷,“这件事,你得听我的!”

“老爷请说!”大太太笑望着萧诏,目光却如鹰肇般的锐利,“我斟酌斟酌!”

萧诏听了脸色微变,冷冷一笑,道:“说起来,飒儿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

大太太没有作声,只是挑了挑眉。

萧诏立刻目带讥讽——这一刻,活脱脱一个少年的萧飒。

“要不是你把他过继给老四,要不是你每次见他就唠叨他,要他建功立业,做名留青史的大丈夫,他又怎么会一条道上走到黑——”

“你也不用见到我就算旧账。”大太太打断萧诏的话,“当初他考中了武状元,你不也喜滋滋的。你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你!”萧诏脸色大变,指着大太太半晌,还是强忍着怒火压低了声音:“我在江湖上找了四个顶尖高手,这两天就动身去八河——到时候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让他入了郑家的家谱——就是旁支庶子也行——”

大太太一听,脸上像蒙了一层霜似的。

好你个萧诏,我的儿子到郑家去做旁支庶子,你的庶子入萧家的家谱当嫡子——她心里像被油炸似的——慢慢地转折自己手边的茶盅,大太太轻声地道:“他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已经凑了一百万两银子——到时候,想办法把他赎回来就是!”

“一百万两银子?”萧诏听了“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这事一百万两银子的事吗?要是人能用银子赎回来,别说是一百万两,就是两百万辆,三百万两,我砸锅卖铁也把这钱凑到齐了。到了现在,你还做你的诰命梦,这也要你儿子有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才行。”说道这里,他缓了缓口气,“飒儿的事我已经和爹商量过了,爹也同意我的意见——以我们萧家的名义和末果去交涉,他如果放人,我们萧家以五年为期,每年给元蒙送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盐巴、丝绸、瓷器等物品抵消赎金,这样一来,比当初未果开出来的条件还要丰厚——五十万两银子,我们没办法从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弄到八河去。如果不同意放人,就让那四个高手趁机把飒儿救回来。我来,也只是通知你一声,你也别在京都折腾了。我听四弟那口气,这段时间你至少送了十万两银子出去了——你又这个钱,不如留着等飒儿回来了想办法给他置点产业。”

大太太这下慌了。

她朝沈穆清所在的卧室望了一眼。

“你别乱来,沈家已经答应帮忙了,而且还说,过几天朝廷会让礼部一个叫王清的大人出使八河——”

“小小一个给事中,他能干什么?这就是个糊弄人的事!”萧诏鬓角的青筋凸了出来,“沈家凭什么帮我们的忙?我告诉你,萧飒疯了,我还没有疯。他想娶沈家的姑奶奶进门,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