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令人婉惜

四月初,任翔和庞德宝回来。

“不是沈姑娘。”任翔风尘仆仆,神色疲惫。

“不是月容姐。”沈穆清听着低下了头,“怎么会这样,难道就再也找不到了。”她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奶奶,虽然不是沈姑娘,我们却从那女子口中知道了沈姑娘的下落!”庞德宝犹豫了片刻,低声道,“任爷把人带回来了。奶奶您要不要见见!”

沈穆清愕然。

任翔眼底全是浓浓的苦涩,解释道:“我们找到的是沈姑娘的丫鬟春意。”

“春意?”沈穆清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已“哎呀”一声:“竟然会是她?”

庞德宝点头,轻声道:“人在门外候着呢!”

“快让进来!”听到李氏送给沈月溶的丫鬟找到了,她一时心乱如麻

丫鬟撩了帘子,一个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

局促的姿态,崭新的衣裳,蜡黄粗糙的手,看得出来,来人的环境并不好。

“你是,春意?” 沈穆清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

“奶奶!”来人一下子跪在了沈穆清的面前,低低的哭了起来,“我没有照顾好四姑娘,实在是没有脸来见您。”

“快起来,快起来!”沈穆清上前携了她,“有什么话好好的说!”

女子抬头,露出一张清瘦憔悴的脸。

“奶奶。”喃喃喊了一声,已是泪如雨下。

一旁的英纷已亲自端了杌子来扶她坐下,端了杯茶递给她。

春意接过茶盅,低声说了句“多谢”。

沈穆清就给庞德宝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带任翔离开。

庞德宝微微颔首,走过去和神色一直有些恍惚的任翔说了几句,任翔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了一声,然后借口有些累,向沈穆清告辞了。

待两位男子离开,屋里的气氛柔和了不少。

沈穆清又让小丫鬟们拿了些甜点进来,看春意喝了几口茶,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就笑着问她:“看你这样子,已经嫁人了吧!有孩子没有?”

春意忙放下手中的杯子站了起来,态度恭敬的道:“回奶奶的话,我已经嫁人了,有一儿一女。”

“你不必拘谨,坐下来说话!”沈穆清指了指她身后的小杌子,“说起来,你还是在太太面前服侍过的人。”

提起李氏,春意眼角湿润:“奶奶,我就是去了地下,也没脸见太太,奶奶给我的银子掉在了水里,我被人牙子卖到了贵州。奶奶我真的不是成心的。”说着,又跪在沈穆清面前嘤嘤的哭起来。

“春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的!”英纷看见沈穆清眼底闪过无奈,出言道,“要是奶奶心里还怨你,何必派人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你当初是跟着四姑娘走的,如今四姑娘下落不明,奶奶心里一直挂念着,你到了奶奶面前不说说四姑娘的事,一直在这里絮絮叨叨的像什么样子!”

春意听了忙掏出帕子来擦了擦眼角,然后强露出一个笑容望着沈穆清:“奶奶,都是我不知轻重!”

她屈膝给沈穆清行礼赔不是。

“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沈穆清笑道,“我一向没有这么多讲究的。你也不必拘礼。说实话,你能回来,这也是万幸。”说着脸上露出几分唏嘘。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再见到奶奶。”春意听了眼泪涟涟,“当时四姑娘一点声色也没露,我们一路顺风顺水到了太仓,二管家接了我们往城里去,走到半路,不知为什么,四姑娘说人不舒服,让二管家先到前面去报信,我们就在这里等,二管家刚一犹豫,黄妈妈就指桑骂槐的说二管家只知道拍太太的马屁,不把四姑娘放在眼里。二管家听的面红耳赤,跺了跺脚,就先去报信了。

二管家一走,黄妈妈就带着我们原路返回了码头,还说,四姑娘根本不想见任爷,要捉弄捉弄任爷。我这一路跟着,看出来四姑娘是个倔强的,根本不想嫁给任爷。我是太太赏的,平时四姑娘也不太用我,而那黄妈妈是四姑娘的乳娘,我们自然是什么都听她的。

谁知道,船越行越远,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就到了杭州,到了杭州又换船,往太仓去。像在和谁躲迷藏似的。我们还以为四姑娘是有意为之,都没有在意。这样又走了四,五日。我们又回到了太仓。不过这一次没有停在太仓码头,而是停在了太仓附近的水湾。

四姑娘借口累了,由黄妈妈陪着,在驿站歇息,第二天一早,由一个姓戴的公子陪着上了船。”

“姓戴的公子。”

春意神色木然的点了点头:“那公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十分俊美,黄妈妈满脸笑容的陪在他身边,左一口’戴公子‘,右一口’ 戴公子‘,十分的巴结。

戴公子身边还跟着几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和戴公子一起上了船。四姑娘见了就有些不高兴。戴公子却说,这几人是他的朋友,他特意请来做个见证的。四姑娘听了就释怀了,朝着戴公子笑了笑,转身进了船舱。戴公子就领着他的几个朋友在船上转了转。当时我年纪小,只觉得这几个人看人的目光让人害怕,却没有深想。”话到这里,她泪如雨下,“黄妈妈让人整了酒宴安置那些人。我想上前服侍,可黄妈妈说,酒宴上她亲自招呼,让我在自己舱里待着就是。我不敢说什么,乖乖呆在舱里不敢出去。只听见外面笑语殷殷,直到半夜方才散去。我又饿又渴,见外面没有了动静,就轻手轻脚的出了舱,准备到船尾找点东西吃。”她目光呆滞,身体僵硬,整个人好像陷入了回忆中,“谁知道到船舷边,就听到那个戴公子正低声与人争辩。”

春意顿了顿,神色有些木然。

沈穆清不由和英纷对视了一眼,俱发现彼此脸色苍白,神色黯然。

“戴公子说:当初不是说好了的,钱财我们平分,这女子归我。有人语气猥亵:这可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我们还没有尝过呢。再说了,我们又不是要拔头筹,只不过是捡你的破鞋穿穿罢了,难道这你也舍不得!看你这样,不会临时反悔,不肯将这女子杀了吧?

戴公子犹豫道:她人很温顺娇柔的,要不,把其他人除了,暂时留她几天。

另有人反对,语气斩钉截铁:不行。留下来总是祸害,今晚就把事情办利索了。你可别忘了,这个计是你定下的。冒名顶替拐了官眷,仅仅是冒充朝廷命官就是死罪,你可别关键时候犯迷糊,被个女人坏了大事。

戴公子就嘀咕:要不是欠了黄老大的赌债呆不下去了,我怎会铤而走险做出这样的事来。再说了,这钱又不是我一个人欠的,师兄也有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