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执迷

程许觉得自己知道。

程辂爱慕周少瑾,可周少瑾在长辈的安排之下却要嫁给程诣了,程辂心中不平,才来找他喝酒的、诉苦的。

可这话他不能跟程池说。

程池的脾气素来都让人摸不准,他没有把握程池会站在他这边。

他的头低的更低了,喃喃地道:“四叔父,我来找您,也与这件事有关!我听母亲的口吻,父亲希望我能娶了福建闵家的女儿……”

程池深深地望着程许,突然间不想再听程许说下去。

有些事,知道和说出来是两回事。

程许喜欢周少瑾,不想娶闵家的姑娘,他知道,可他不想和程许讨论这个问题,更不想以叔父的身份去帮程许解决这个问题。

他当即打断了程许的话,沉声道:“我问你,你知道程辂的用意吗?”

程池的声音冷酷而无情,程许愕然地抬起头来。

“你已经是有功名的人了,怎么说话行事却依旧像个未开蒙的孩子似的没有个章法!”程池毫不留情地呵斥着他道,“程辂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在你的面前提起周家二小姐的事来,你就不动脑筋想一想吗?你不会以为他是为了儿女私情吧?”

难道不是!

程许望着程池,表情显得有些困惑。

大哥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程池在心里吐着糟,冷笑道:“程辂私自从岳麓书院回来,你可知道缘由?”

“知道。”程许小声地道,“说是他母亲病了……”

“百事孝为先。”程池道,“就是内阁首辅的母亲病逝了也要回家丁忧。岳麓书院乃本朝四大书院之一。教的是孔孟之道,他母亲病了,怎么会不让他回乡侍疾!”

程许一时愣住。

他一听说周少瑾要嫁给程诣就急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琢磨这些小事!

程池就知道他是色令智昏了,道:“周家二小姐要和程诣订亲了,若是此冒出你让大嫂阻止这桩婚事的消息,你说说看。周家二小姐会怎样?”

会被人骂水性扬花!狐狸精!甚至会被传出德行有损的谣言。

他额头冒出汗来。

程池道:“周家二小姐就会被送回保定府。”

这样一来。程辂就有机会娶周少瑾了。

他怎么会相信了程辂的话。

程许又悔又恨,恨不得此刻就跑去存义坊找到程辂问个究竟。

他哑着声音对程池道:“四叔父,您不要说了。我知道我上了当。那程辂对周家二小姐还没有死心。所以才想了这一箭双雕、一石二鸟的作法……”

说来说去还是争风吃醋!

程池闭了闭眼睛,突然想到了小时候乳母说的一句话——媚眼儿抛给了瞎子看!

他再也没有说下去的兴致。

那程辂多半发现了给吴知府打呼的人是自己之后,以为周少瑾在他面前进了馋言,所以想把周少瑾挤兑出九如巷。一来是免得周少瑾继续在自己面前馋言,二来最好能暴露程许爱慕着周少瑾的事。让长房忌惮着周少瑾,把周少瑾送出府之后就和她慢慢地疏远。这样程辂不管是打击报复周少瑾,还是想拿捏住了周少瑾之后和自己讲条件,都比周少瑾这样深入简出寄居在长房哪里也不出去的好。

程池满心疲倦。

他挥了挥手。对程许道:“你仔细地想想我说的话对不对吧?”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留开了书房。

程许睁大了眼睛,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四叔父这又是怎么了?

前一刻钟还说得好好的。后一刻钟却拂袖而去……难怪沂三叔他们都说四叔父脾气古怪了!

他悻悻然地坐在太师椅上,想着自己的婚事。

母亲虽然说让他娶闵氏之女是父亲的意思。但他并不相信。

父亲的心思都放在公事上,家中琐事尽数交于母亲。让他娶闵氏女,肯定是母亲的主意,不过是得到了父亲的首肯而已。

他原想请四叔父帮他出面和闵健行说项,让闵家主动放弃这桩婚事。

可现在看来,四叔父这边很不好说话,而且对他拆散周少瑾和程诣的婚事很是不满。

只怕等他说服了四叔父,周少瑾早就嫁了人!

这一刻,程许陡然间有些思念程辂起来。

就算程辂的用意是让周少瑾在九如巷呆不下去,可那也是因为心中爱慕周少瑾,没有能力和他一争,想引了他和程诣鹬蚌相争,他好做个渔夫而已。

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想得到周少瑾。

不然他也不会顺水推舟了!

这种话他要不要跟池叔父说呢?

程许在听鹂馆呆了良久,也没有等回程池。

他只好讪讪然地离开了听鹂馆,转身去了蕴真堂。

母亲失信于他,他原来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等到四叔父帮他退了闵家的亲事再说,如今却只能和母亲把话说清楚了。

谁知道蕴真堂当值的却告诉他:“夫人去了寒碧山房。”

程许的心思又活了起来。

说不定他在那里多呆些时辰还能遇到周少瑾呢?

程许三步并作两步地去了寒碧山房。

袁夫人正在和郭老夫人说程池的事:“……我也知道您心痛四叔,想给四叔找贤良恭顺配得上四叔的。可那也得您帮着四处相看啊!我看闵家有位小姐就不错。母亲是庐江李家的姑娘,父亲是两榜进士出生,如今任云南布政司。胞兄娶的是舒城方家的姑娘,是我的侄女。虽然只比闵家大小姐大三个月,论辈份却是闵家大小姐的姑姑。相貌品行都十分的拔尖。您若是觉得可以见见,我来帮您安排好了。”

如果真得这么好,只怕早就被她选为了儿媳妇。或者是,这位闵家的小姐原本也是她儿媳妇的后选人。只因这样那样的暇疵,所以最终落选了!

郭老夫人在心里不无讥讽地想着,道:“四郎的事,自有我操心。你还是管好嘉善的事就好!两家联姻是好事,我怎么听说你一直藏着掖着?是闵家嫌弃我们家门第低了?还是嘉善不答应,你怕他闹起来不好收场?”

袁夫人讪然地道:“这件事不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吗?”

郭老夫人神色平和地道:“儿子是你的。我虽然一早就提醒过你了,可你听不听。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袁夫人红着脸应是。又说起程许的举业来:“最多还有两天就要放榜了。您看我们要不要提前些准备些铜钱?”

金陵城里大户人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家里有人取得了功名,会端装着铜子的箩筐在大门口撒钱。

“这件事你吩咐管事们就行了。”郭老夫人道。“不必来让我示下……”

为了回避袁夫人,躲在郭老夫人内室伴装做针线的周少瑾听着郭老夫和袁氏话,心里三紧,手上就被刺一下。血珠子慢慢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