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时候的地铁……”

后面的话,祁鸣没有再说下去,也无需说了。

顾得白的表情也空白了一秒,然后低头揉揉眉心,

“那个……”

“顾总记错了吧。”祁鸣笑了一下,主动替他找好了解释,“那时候倒是有电车,坐着的感觉差不多。”

他倒不是故意要挑顾总话里的bug,只是听到一些话,下意识就察觉到不对。

等一次又一次看着顾得白为他的每个疑惑做解释,打补丁了,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些。

说到底,顾得白和他的白月光到底怎么回事,有多少真相和虚假,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就像是突然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在顾得白的身上多了十二分的好奇心与关注度。

但其实就算顾得白有所隐瞒,故意模糊了很多信息,又能说明什么?

就算那完美无瑕的白月光突然诈尸了,活过来,和顾得白重修于好,也和他无关才对。

祁鸣靠在他怀里,身体本来因为困倦而有点发冷,此时已经被顾得白身上的热度环绕,不那么难入眠了。

可惜脑海里的思绪飞得太快太多,身体虽然舒适放松,神经却绷着,反而越来越睡不着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像这样靠着人休息,在祁鸣的想象中,这样的画面应该是很美好的,像偶像剧、恋爱电影中的画面,所有有幸靠在恋人身上的人,都会巴不得让这样的时刻延续到永远。

然而轮到了自己,他才发现没过多久脖子就僵硬了,没坐直的腰背也有些发酸,车子的座椅很硬,在这种歪歪斜斜的姿势下,一条腿已经血液流通不畅,开始发麻。

反正也睡不着,祁鸣默默坐直身体,从顾得白身上离开。

汽车后座都这样靠着不够舒服了,如果是地铁电车什么的,应该会更难受吧。

怪不得只有情侣这样在车上依偎。

如果没有爱情的加成,谁会喜欢这样别扭又难受的姿势。

那个白月光……当初说不定也有一些喜欢顾得白的。

顾得白见他起身坐直,“不再睡会了?”

祁鸣摇头,“不困了。”

捏着手机胡思乱想,祁鸣打开那个今天新建的文档,盯着删除键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只在里面加了几行字。

放下手机看看窗外,说不困是假的,毕竟昨晚还是有点累,放在以往,他都会被顾得白摁着睡上一个很长的懒觉。

他觉得睡眠这东西,一天是一天的量,顾得白却喜欢用累积法加起来算。

他这次忙了很久工作,落在顾得白口中就是缺了至少好多天的睡眠,至少要连续睡一周懒觉才能补回来。

这哪里是能补的,祁鸣以为自己是抱着随他高兴的心情配合一下,没想到这次休假,突然不用配合了,可以像自己以往熟悉的那样该怎么睡怎么睡了,他反而觉得困了。

他竟然开始习惯在休假期间睡懒觉,不睡就白天犯困了?这算什么事。

祁鸣正怀疑起人生,身旁的顾得白忽然伸长了胳膊,在车后拽出个柔软的抱枕。

抱枕是个圆圆的灰色形状,竟然没有任何特别的图案,质朴得很。顾得白讲抱枕往自己身旁一放,再次拍拍肩膀,

“过来吧,这样应该会舒服很多。”

祁鸣向车后看去,如此这样的抱枕大大小小竟然还有几个,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添置的。

顾得白以为他好奇抱枕,“鹅卵石抱枕,喜欢么?”

鹅卵石……

原来不是没有图案花纹,是做成了石头样子。

别人的抱枕是小猫小狗小鸭子,再不济也是水果蔬菜荷包蛋,怎么可爱怎么来,顾得白的审美,竟然是平平无奇鹅卵石。

祁鸣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重新靠了过去。

有抱枕垫着,再调整一下姿势,竟然真的舒坦多了。虽然不至于像懒人沙发那么令人堕落,但比较刚才,已经是可以小睡一觉也不担心的程度。

“那……这样的休息方式,也喜欢?”

顾得白低头凑到他耳边,诱哄似的追问。

也不至于是喜欢吧,只是对比成反差。

如果不是顾得白想回味一下被白月光依偎的感觉,他绝对不会放任自己这样贪图享受,这样轻易接受别人的照顾。

没有后顾之忧,也不会赊欠人情,不会成瘾,就像他和顾得白在床上那样,安全、自由,又不会像单纯的金钱交易那么冰冷。

祁鸣心中熨帖,嘴角露出些温和的笑意,由衷地给了回答,

“嗯,喜欢。”

顾得白垂眼望着他,心脏又狂跳起来,

“我也喜欢。”

近期他实在暴露了太多马脚,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自己铁定要被识破谎言了。

可他到底低估了祁鸣的宽容程度,也忘了祁鸣不是事事都会追根究底的人。

成也合约,败也合约……因为这个东西,祁鸣鲜少会和他谈论自身的喜恶,导致他现在都莫不清楚祁鸣喜欢的颜色、喜欢的气味、喜欢的花卉或是跑车牌子。

可要是没有这个合约,他要解释的,就不是什么白月光的事情,而是每一次亲吻、注视的理由了。

“再睡几分钟吧。”他摸着祁鸣的头发,心情颇好地用很低很小的声音呢喃起来,“你猜我有多少鹅卵石抱枕?其实我也不知道,让我数数看……”

祁鸣记得,车上的抱枕大大小小很低,尤其能靠在脖子后面的小枕头格外多,怎么也有十几个了。

结果脑子昏昏沉沉,顾得白什么时候从1数到了五六十,自己又从第几个抱枕开始做梦,都记不清了。

梦境短暂,让他回忆起刚刚认识顾得白的时候。

两人在酒店过了荒唐的一夜,第二天他随着生物钟醒来,第一眼就迎上了顾得白饱含温情的视线。

他不知道顾得白比他早醒多久,又这样安安静静看了他多久,见他醒来,就只是告诉他已经准备好了热粥,问他要豆浆还是咖啡。

他在梦中只觉得还很困,不想这么早起来吃饭,于是对着顾得白伸出手臂,将人拽回床上,

“要你陪我。”

车身忽然晃动了一下,祁鸣睁开眼睛,醒了过来,发现已经到达机场。

不过十几分钟的睡眠,他竟然真的做梦了。

还好是梦。

他揉了揉眼睛清醒过来,头脑清明,想起梦里的场景和实际记忆出入很大。

那时候,他说的不是什么‘要你陪我’,而是把豆浆、咖啡、顾得白一起拒绝了。

记忆中,他当时身上还残留着不少痕迹,腰腿都发软,被扶着坐起身体时,因为顾得白太过直白的视线皱眉,语气冷淡,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也不必这么体贴殷勤。不谈感情只走肾,这是我们昨晚就有的共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