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番外·夏花

if线太宰番外

晚春的落樱在夏阳里挣扎,细碎的粉雪,扬洒在晴美的蓝天下。

孤寂,哀婉,美丽。

无人欣赏。

纷纷扬扬的人群注视着南河川里,即将溺亡的少年。

他们议论着,他们惋惜着,他们悲叹着那年轻的生命,感慨人生的压力与无常的命运。

年少短暂,如樱花飘零的瞬间。

却唯独没有人愿意跳下两到刺骨的河水,将少年带出这即将把他溺亡的河川。

泡涨到溶解在水里的红皮书,预示着他这次自杀绝非一时的大脑短路。

漆黑的长风衣随着水波起伏不定,似漂泊无根的浮草。

水被呛入鼻腔,挤压着所剩不多的痒气。

他一点点溺向了河流中央,被远离的河岸上,是一片随风飘摇的,高瘦的苇草。

晃动的芦苇渡,跟河川下冰凉的温度。

少年人即将葬身此处,思想,在体外跃动。

就像从神的视角看着世人那样,他冷漠对注视着即将死亡的自己。

以及──

那奋不顾身,向他而来的人。

比色卡上所有的蓝都要净粹的眼眸,混着水面折射过去的粼粼波光,比无痕还要更加清澈。

能够一眼见底的,敞亮干净。

被拉扯着拽上河岸,风吹过透湿的衣服与头发,带来刺心的凉。

太宰看到对方打了个冷战,用并不温暖对掌心拍着自己的背脊。

太宰蔫蔫的吐了口水,故意以一副要死了的样子看着他,眼中映入对方那张无措到毫无防备的脸。

“我喜欢夏花。”这句话脱口而出后,连太宰治自己都明显的愣了一下。

就像是定番一样,似乎……曾千百次说出过这么一句同样的话。

听说喜欢夏季的花的人,就会在夏天死去。

这,是真的吗?

“生如夏花,死如秋叶。”名为‘藤丸立夏’的少年念了句泰戈尔的诗,对他说:“喜欢夏花的人,绝对不会在夏天死去。”

闻言,他眼里拂过虚浮的笑意。

获救后,抱怨着无法接近死亡的自己。

而救了人的少年,在向被救者道歉。

“对不起。”

非常,非常沉重。

在某一瞬间,太宰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干净敞亮的少年,其实比他还要更加期待着死亡。

他在对方的眼睛里,读到几分莫名其妙的寂寞。

似乎有一个世界,曾在这位少年的心里死去。

通过不经意的算计于带有目的的网上交流,他设计了两个人的正式相遇。

是的。

被设计的相遇。

因为好奇与稍稍被提起的兴致,所以想要观察。

在这间名为〔lupin〕的酒吧,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

除却第一次的被救是个意外,之后的每一次遇见都是经过精心而巧妙对计算后,达成的结果。

眼前的少年生活简单,毫无遮拦,甚至不需要怎么调查。

只要不远不近的坠在他身后两天,就可以解读出全部的生活模式。

太宰半垂着眼睑,看着眼前的杯子,透过那些浮着气泡的玻璃杯壁,他看到了少年的身影被光折射过后,被拉长到令人发笑。

“人类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所吸引。”昏黄的灯影里,他向对方露出笑容:“城市里,文学中,死亡一直都在被消费。”

迎着对方略带讶异的目光,太宰治有些恶劣的勾起一个微笑。

“无法转换成任何东西的,仅此一次的死亡。这,就是我的愿望。”他迎着少年人那双与酒吧格格不入的净粹眼眸,咬着字句,意味深长,“请不要再来救我了。”

“……我做不到。”温柔到悲伤的目光,带着些世人所不能理解的,深深的惋惜。

藤丸立夏,向眼前这个无牵无挂想往死亡的太宰治,做出挽留。

他似乎是站在人间向地狱伸手,又好像是身处地狱,却把身边的太宰治向人间托举。

他用自己面前的茶,交换了太宰治面前的酒。

今天,太宰治第一次在酒吧里喝茶。

喝着略显苦涩的茶,听着少年人口中温柔的漂亮话。

“我愿意陪你看遍南河川的烟火,请你吃最棒的料理,甚至翘掉重要的考试,与你一起坐在街边无所事事。”

太宰治坐在他身边,静静的听。

蓦然间,似乎有了一种不真实到可笑的预感。他似乎……正是为此而来,这一生,只是为了听到这些话而存在着。

“四月的风,我们可以一起去港口看往来的渡轮。”蓝色的眼眸,其内有着异常理想化的温柔与憧憬:“六月的雨,我们可以透过窗子看地面泛起的涟漪。”

容貌隽秀,眉眼清臞的少年,比任何人都要认真。

“八月葳蕤的枝叶下,我们可以一起去河边看游过的鱼,而一年过去后,又可以看到一月的雪一点点落下。”少年双手合拢拍了三拍,比祈愿还要虔诚。

他将这些温柔的漂亮话,上达神明。

比漫漫光阴还要飒朗的少年,眸光悠长,他口中的一句话,就是一生。

“如果太宰先生的愿望是死亡的话……那么,我的愿望就是希望看到太宰先生在追寻死亡的过程中能够遇到很好的事,和很好的人。”

看最美的风景,赏最绮丽的花。

杯子中的碎冰随摇晃,响动叮当。清脆,冰凉,在气氛的安静里融化。

他应该感到开心的。

太宰治在心里这样想着,却在这一刻无论如何也无法笑着去面对这个人。

压抑的心情令神色目光都无法控制的,流淌出疏淡到极致,反而覆没过最后一层伪装色的无害,倍显阴戾。

对此,立夏并没有露出诧异与害怕。

他依旧,笑着包容了新朋友这并不友好的,阴郁的一面。

并且对他说──

“我啊,果然还是认为太宰先生应该去写书的。”

应该,写书……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织田作总说,因为想要写书所以就不再杀人的缘故……在太宰的念头里,写书似乎总是一种比别的什么来得更干净崇高的工作。

他自认与这两者都无缘,否则也不会在曾经喝酒的时候说出那么一句敬野犬。

但是,就是这样,有人对他说‘太宰先生应该去写书的’。

不妨试试看,失败也算是一种乐趣。

今夜的月光是绀色的。

而那双眼睛,蓝得,像月下的花。

他看见沿着公路两侧被栽种的,大片的,蓬勃生长的蓝鸢尾,像极了某位法兰西圣少女线绣的旗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在写书了。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描描画画的手稿已经积攒了不薄不厚的一沓。

原本设想的,是去写一本比《完全自杀手册》还要更多更全面的方法,或者干脆以自己的异能力命名,从年纪还轻的时候就开始写自传这种看似了不起,实则无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