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梁怀洗完澡后,端了杯热牛奶进来。

发现陈熠安靠在衣柜上,眼眸看向地板,似有心事。

陈熠安接过牛奶,双手捧着,身体有些酸痛,尤其是头,但又不好意思躺上床,因为这里是梁怀从小长大的空间,很是私密,床这个位置又极为敏感。

梁怀把空调温度开得高了一些,从床下拉了一个瑜伽垫子,上面铺了个被子。

陈熠安立刻没骨头般,盘腿坐了上去。

却被梁怀扯住手臂,拉到床上,“你睡这。”

陈熠安忙摆手,“你还缝了针的,流了那么多血,还是你睡床上吧。”

梁怀还是把他摁坐到床上,“医生说你的头虽然没事,估计有些轻微脑震荡,但还是要注意休息,今晚你侧着脑袋睡,如果还是很不舒服的话,我明天陪你去趟医院。”

撩开陈熠安后脑勺的头发,轻触了下,陈熠安痛得吸了一口凉气。

刚才和变态打架的时候不小心磕到地上了,现在肿起了一个包。

督促他把牛奶喝完,梁怀关了灯。

陈熠安躺在床上,梁怀躺在地板上。

梁怀翻了个身,面对着床,忽地发现陈熠安也侧着身,两个眼睛瞪得像铜铃般看着他。

他沉吟了片刻,语气轻松地说道:

“我给你说个好玩的事吧。”

陈熠安煽动了下睫毛,还不待他回答,梁怀就把手枕到脑勺后面,语露回忆之感:“记得那还是我高一刚入校不久的时候,侯果家里有事回老家去了,哦,侯果就是老是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学长,而我另外两个室友本来就是常年不回宿舍的,所以那天夜里是我一个人在寝室睡的。”

梁怀的尾音拖长,“我还记得那天下着暴雨,但天还是没有解凉,于是我就把阳台门窗都关掉,早早就睡了,结果半夜一两点的时候,我突然被阳台外的敲门声给惊醒的,就那种很剧烈的敲门声,把我的门窗拍得砰砰直响。

还伴随着细微的哭泣男声,那一下子我是真的吓到了,我关阳台窗户的时候,阳台明明是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室友也都不在,我在完全黑暗的寝室里,一动都不敢动,不过,过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样子吧,就突然的什么声音都没了。

我在床上又躺了五分钟,然后才敢下床,把灯打开,一手拿着侯果的山药脆片,一手拿着侯果的大型保温杯,接着我迅速拉开阳台门,结果阳台上什么人也没有,当场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陈熠安:……

梁怀的语调变得越发神秘,“然后第二天我把这事和侯果说了,他闲着没事和街舞社的人说了,这事传到后来,整个学校都知道了,还有其它男同学说,他们那天晚上也遇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

陈熠安:…………

“你知道后面这事的真相是什么吗?”梁怀干笑起来:

“是我隔壁宿舍的一哥们,半夜在阳台打电话,结果室友没注意他在,就锁了阳台门,然后把他关在了外面。他室友那天恰巧感冒吃了药,宿舍也是封闭开着空调,暴雨又很吵,所以室友还戴了耳塞,任这打电话的哥们怎么敲门,都敲不醒他,这哥们最后绝望了,就翻过来想从我寝室出去,结果连着翻了好几个寝室,都没人敢给他开门,我们听到的哭声,其实是他被急哭的。那时候都半夜三点了,认识的朋友基本都睡了,最后他在阳台和水水洼洼凑合一夜,第二天室友开阳台门晒衣服才发现他,哈哈。”

笑了两声,身边人没有回应,他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学长……”陈熠安瑟瑟发抖,“你知不知道,你一点幽默细胞也没有。”

梁怀的笑容默默回收。

陈熠安瘪瘪嘴,“本来就怕,还要讲什么恐怖故事。”

梁怀揉了揉额角:

“咳……睡吧。”

又过去了五分钟,陈熠安伸出手指,扯了扯梁怀的短袖边,“学长……”

梁怀立马睁眼,“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熠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个,就是吧,你能不能上来和我一起睡?”

梁怀无声地望向他。

“都怪你啊,让我更怕了。”陈熠安裹紧小被子,“我总觉得床下有人……”

梁怀无言以对:……不然呢,不然我是鬼?

陈熠安把鼻子都埋到被子里了,只敢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

怕闷死他了,梁怀叹了口气,爬上了床。

床是一米三宽的,两个大高个男生睡在上面,还有些挤。

梁怀只能侧着睡,面对面呼吸会触碰到,他又只好背对着陈熠安睡。

没过一会儿,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轻轻触碰,就是包了纱布的那块儿。

“疼么……”身后的人问他。

梁怀要转头,却被陈熠安用手掌抵住,“别回头。”

“学长,谢谢你。”他特别小声地说了句。

陈熠安从小没经历过什么太大的风浪,一直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世事虽险恶,但陈家一直为他避风,一直是他的港。

读书一直不用他操心,陈家总是把最优秀的资源亲手送到他面前。

经济也不用他费神,他从前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再贵的东西也不可能超过他哥给的卡的额度。

而人身安全是最有保障的事,陈家甚至避免他出席集团宴会,公众那里也打点过从不泄露半张关于他的照片。

可当他真正独自离家,踏上小半个社会的时候,他才发现,老师再也不会因为他家的背景而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钱花的时候只能拿出课余的时间去打拼,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会和厄运迎面相撞。

可正因为这样,仔细钻研一道课题后才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认真工作后第一次拿到工资才让他有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现在,整个床单被套都充斥着梁怀身上惯有的洗衣液的味道,给了陈熠安无尽的安全感,还有劫后重生的,小小的幸福感。

今夜,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那些是是非非,他就是想坦诚一点。

“学长,你小时候有没有抓过阄。”

梁怀说没有,“我爷爷不信这些。”

“真好。”陈熠安由衷地羡慕,“我小时候抓过,哥哥也抓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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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0月,陈家公馆。

坐在中间太师椅上的中年妇人,怀里抱着个玩布偶的小人儿,白白净净的脸蛋,粉嫩嫩的小嘴巴,来一个人就冲人家笑笑,逗得满屋子的亲朋好友都忍不住过来捏捏他的脸——

“小少爷可真好看,遗传了陈先生陈太太的优点。”

“你看这眼珠子都敞亮啊,今后啊肯定聪明。”

……

“母亲,我可以抱抱弟弟?”十岁的陈宗元小心翼翼地窜到陈太太的身边,满脸喜欢地看着一岁大的小熠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