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惊爆无底洞 第七话 茧

蚊式特种运输机里装载的重磅地震炸弹,终于发生了爆炸,高压气体膨胀所形成的能量,真是摇天撼地,倒海翻江。巨响震彻了深渊般的裂谷。从爆炸中心点传导过来的剧烈气浪和冲击波,犹如风暴一般,迅速席卷覆盖了地下沼泽。

司马灰和罗大海、玉飞燕、阿脆四个死里逃生的幸存者,才刚逃出没有多远,就已被卷在其中。由于爆炸发生得实在太快,迅雷不及掩耳,哪里还容人找地方隐蔽躲藏,身体就好像突然间受到一堵极厚的水泥墙壁高速撞击,恰似断线的纸鸢,都给重重地揭翻在了淤泥里。

司马灰眼前一阵红一阵黑,耳朵都被震聋了,嗡鸣不绝,脑中也只剩一片恍惚,随即失去了全部意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冰冷刺骨的雨水打在脸上,司马灰才渐渐醒转,只觉头疼欲裂,眼前昏昏杳杳,不见半点光亮,他心里还隐约记得此前是震动弹爆炸了。想来那颗英军制造的地震炸弹,虽属常规武器范畴,比不得核弹,却也实有排山倒海般的强劲破坏力。

司马灰以前曾听当地人说过,当年反攻缅甸的时候,战况非常激烈,只要是白天,就可以抬头看到天上,那盟军的飞机一群接着一群,跟燕子似的,投下来的炸弹比房子都大,一颗下去一个山头就没了。这种地震炸弹的体型巨大,沉重异常,如果是“大满贯”级别的,一般都要由兰开斯特重型轰炸机投放,它那流线行的弹体,从空中坠下时会产生高速旋转,落地后可以钻透厚重的地下工事,对战略目标形成毁灭性的粉碎打击。

不过纵观整个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历史,英国皇家空军投放的大满贯炸弹还不到百枚,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用在了欧洲战场。在缅甸同日军作战时,英国人所使用的震动弹,虽然体积略小,弹体内却装有更为先进的高爆炸药,比起“大满贯”来,同样也是威力惊人,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野人山裂谷底部的地震炸弹,是装载在一架蚊式特种运输机的机舱内部,并没有从高空投放产生的高速冲击力,一旦就地引爆,虽然不会炸得太深,可仍然会形成直径接近百米的弹坑,而具有毁灭性动能的震荡波覆盖范围,还要更加广阔。这片地下沼泽里环境恶劣,只凭着两条腿,能跑得了多快?所以司马灰料定自己这伙人在有限的时间内,根本来不及逃到安全区域,还以为是必死无疑了,此时他略微清醒过来,心神恍惚,觉得自己多半是被炸成了碎片,可是突然嗓子眼里发甜,呕了一口黑血出来,随即四肢百骸一齐作痛,才知道竟然没死。

司马灰两世为人,心中却没有感到丝毫庆幸,而是深觉疑惑,就算是福大命大造化大,可毕竟是血肉之躯,即使没被当场炸得粉身碎骨,恐怕也会让冲击波震坏了五脏六腑而亡,怎么还能够活到现在?

发生在野人山裂谷中的种种异象,大都难以解释,司马灰被爆炸冲击波震得气血翻涌,左耳朵聋,右耳朵蒙,脖子后面冒凉风,视听尽废,似乎只有魂魄尚未离壳。他倒在地上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其余那三个同伴是死是活,心下又是绝望又是焦躁,却苦于动弹不得。

司马灰一阵清醒,一阵恍惚,如此断断续续,在黑暗中又过了许久,胸腹间翻覆如潮的气血渐平,手足已能自如,他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淤泥乱草中爬起身来。幸好先前从蚊式运输机内死里逃生之际,装满照明器材的背包却未曾失落,摸出一枚信号烛来划着了,见罗大海等人都倒在距离自己不远的锯齿草丛当中,他们也是被爆炸震昏了过去,耳鼻喉咙中有些淤血,但没受什么外伤。

司马灰上前将那三人一一摇醒。众人劫后余生,身上脸上又是血又是泥。各自检视了伤口,体内脏器似乎没有大碍,只是惊魂难定,耳膜都被震倒了,隔了好半天才能听到些声音。

阿脆脑后伤势较重,换了绷带后仍然不断渗出血来,但她惦记Karaweik的下落,急着向司马灰询问究竟。

司马灰没有隐瞒,把前后经过简略说了一遍,Karaweik和那俄国人白熊的尸体,一个身首分离,另一个则是早已炸成碎片了,在震动弹爆炸之后,根本无处收敛。

阿脆和罗大海听了噩耗,都是神色惨淡,半晌无言。玉飞燕也是默然不语,不管是出于主动还是被动,现在都已按照“绿色坟墓”的指令,引爆了地震炸弹。缅共游击队的三个人早有打算,接下来自然是要越境回国,与探险队再无瓜葛,但这野人山里凶险无比,热带风团“浮屠”也未平息,如今要想活着逃出生天,还必须相互依赖。

四人此刻筋疲力尽,虽然明知地下沼泽里危机四伏,也难以迅速撤离,只得在附近捡了片干燥的所在暂作休整。

玉飞燕竭力使慌乱的心神宁定下来,她环顾四周,愈发觉得不安。从亲眼见到蚊式特种运输机里的“货物”,到暗中窥视探险队行动的“绿色坟墓”现身,再到终于引爆了重型炸弹,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没给人留下思索的足够时间。现在仔细想来,整件事情中,实在有太多古怪之处。

本以为“绿色坟墓”是想利用地震炸弹,炸毁野人山裂谷内的地脉,压制浓重的云雾,可这地底洞窟内部空旷磅礴,仅凭一枚旧型重磅炸弹,根本起不到决定性作用;而且幸存下来的这四个人,都没有逃出爆炸冲击波覆盖的范围,为何还能保全性命?另外地下沼泽内鳄鱼蟒蛇众多,刚才四人被震昏了多时,怎么并未受到任何攻击?

正当玉飞燕诧异莫名之际,司马灰却忽然有所发现,他隐约嗅到地底阴晦潮湿的空气中,传来一阵特殊的气息,有几分像是樟脑,又像是某种化学药水发生了剧烈反应,一看身边茂盛的锯齿草,竟然都已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枯萎死亡了。

司马灰又觉皮肤上隐隐有种灼伤之感,心中飒然惊觉,告诉玉飞燕道:“你不用乱猜了,咱们之所以没被这颗震动弹炸成碎片,绝非是什么奇迹。蚊式运输机里装载的‘货物’,早就被人改装过了,它很可能就是一颗‘液体核武’。”

玉飞燕从没听过“液体核武”四字,还以为这又是司马灰在危言耸听,皱眉道:“眼下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胡说,野人山里怎么可能有核子炸弹?”

罗大海和阿脆,当年都是跟司马灰一同南下缅甸的战友,他们很清楚“液体核武”的恐怖之处,闻声不禁愕然道:“液体核武?你是说这枚地震炸弹里装有‘化学落叶剂’?”

原来司马灰等人前几年跟随夏铁东前往越南参战,一路辗转南来,到了北越境内,由于当时空袭不断,他们只好抄小路而行,沿途所见,常有许多光秃秃的山岭,地表寸草不生,大片大片的植被全部坏死,众人以前全未见过此等异象,都觉得心中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