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如此不管不顾任性完, 绕开矮桌往门口去,提着一口气穿过长廊回到自己寝殿,独自坐到榻边生着闷气抹眼泪。

中秋之夜独自一人已经够惨了, 偏偏皇帝还要这么欺负她!

山间夜色渐暗, 中秋之夜圆月悬天,郊外半山腰的精巧宫殿笼罩于月色之下,愈发美轮美奂。

“娘娘,皇上派人过来。”殿外一喜禀告道。

她勉强收住眼泪, “进来。”

两个小宫人进殿后将手里端着盘子奉至她面前,“娘娘,皇上命奴婢送来, 都是娘娘喜欢的八宝馅月饼。”于心然侧坐在塌边冷眼看去,两个琉璃盘中加起来装了足足二十多块月饼,堆得像小山似的月饼,算是赔罪么?

“回禀皇上说本宫谢皇上恩典。”

“皇上请您吃好月饼就去寝殿伺候他沐浴。”

怎么又要她伺候沐浴?!中秋之夜竟然真的不回去陪谢清么?

心烦意乱地来到皇帝寝殿浴房,他已经褪了衣袍自行进入浴池靠在池壁边,三个小宫人端着沐浴要用的物件儿候在不远处, 低着头什么都不敢看。

于心然拿过布巾, 跪坐到皇帝背后要为他擦拭, 皇帝闭着双眸坐直了纹丝不动, 青丝已经沾水, 有水珠沾在他下颌处将落不落, 宽阔的后背有一道显眼疤痕,是那次狩猎归途路上遇刺所致。

纤手才轻按到肩上,背对她的男人被惊醒,轻覆上来捏住。从前吃过他的亏,于心然防备着被皇帝再次拉下水, 往后缩了缩。

“灯市有趣么?”皇帝低沉的声音传来。

“臣妾已经知错。”有了摔伤手臂的经历,她往后再也不敢翻、墙。

“有趣么?”皇帝又重复了遍。

“有趣的。”她嗫嚅道。是不是要开始训斥她私逃出行宫?

“为何后来不拦着你,反而不去了?”

“秋雨绵绵也无甚意思。”

“那为何要一直盯着窗外秋雨看?”皇帝追问,他转过身引起池水哗啦。感受到皇帝的视线,于心然不自觉地别开眼,这般焦灼地对峙着,比起冷淡的态度更叫人心慌。张嬷嬷竟将如此细枝末节的事都写在文书中向皇帝禀告。

何来的那么多问题要问。于心然沉默不语只继续伺候皇帝沐浴。完毕之后又要为他穿衣,只左手单手出力,皇帝站立着伸展着双臂颇具耐心。

到了最后系腰带的步骤,她吃力地环住皇帝的腰,二人被迫亲密无间,明显感受到头顶的呼吸一紧,“贵妃不要诱惑朕。若朕今夜宠幸你,往后有什么威信可言。”

“啊?”她仰起头直直地对上他的视线,皇帝的唇将压下,似下一瞬便会触到。两人皆屏息,骤然而来的暧昧萦绕此间。哪个要勾引他了?她躲他都来不及,他想到哪里去了?!谢清也觉得她会勾引皇帝,若都这么忌惮,明知道她在行宫住着,为何不避开?!

“臣妾不敢这么想,臣妾回自己寝殿。”系好腰带后退开一步,一双强劲的手臂却不许她退。

“跟朕认个错,朕恩准你留下。”他压着声音神态若神佛般傲然俾睨世人,又似愿随时大发慈悲降下恩泽。

“臣妾无错。”一条路走到黑,哪里还有回头的道理。他在乎皇室声誉,绝对不可能揭露她的罪行。心中情绪翻涌,即使重返皇宫,难道要日日看着皇帝与谢清的情意绵绵么?

“冥顽不灵。”腰间的手臂终于松开。于心然欠了欠身转身要走。

“谁准你走的,今夜留下侍寝。”皇帝没好气道。

“......”什么?!她满眼的难以置信,关系都僵成这样了还能招她侍寝呢。虽然不敢直言,可她湿漉漉眼神对着他发出质问。

“看着朕做什么?贵妃别忘了妃嫔的本分。”皇帝像被她气着了,语气烦躁。

于心然骤然别过身,眼不见为净。

“你去哪里?”

“拿寝衣!”有意提高声音。

夜里沐浴完爬上龙塌,绕过靠在床头的皇帝躺到内侧,背对他浑身别扭极了。未过多时殿里的烛火被灭,皇帝复又上塌,扯过她盖在腰际的锦被躺下。两人都清醒着,四周静到只能听见彼此浅浅呼吸。

小半年未见面,已经忘了从前同他接触的感觉,她不敢翻身怕碰到龙体。今夜中秋宫宴,他实在不应该留在行宫。若被谢清知晓,定又会冷言冷语说她以色侍人。

时时刻刻担心着他进一步的动作。然而想象中一切却都未发生,于心然绷紧的身子才渐渐放松,困倦至极酣然入睡。

半夜只觉得周身暖融融的,一扫秋季凉意,她又往温暖的怀中钻了钻。

等等,于心然骤然睁眸清醒。什么温暖的怀抱?

“贵妃别这样。”头顶传来沉静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夜中显得突兀至极。

她哪样了?!

仰头看过去,正好对上一双星眸。她、她、她正枕着皇帝臂膀,而自己的手臂则横在皇帝坚阔的胸膛上,这睡姿宛若一对亲密的夫妻。而属于她的那一半床榻空空荡荡,看得出来是自己主动贴近。

怎么会这样?!真丢人啊!她瞬间竟毫无脸面可言。尴尬地缩回手臂翻过身,这下真解释不清了。

思绪正飘忽不定,背后的人翻过身又圈紧了她的腰,贴上来的胸膛异常炙热,浅浅的呼吸喷洒在她纤弱后颈。

“臣妾很热。”她惊慌不安道。

“热就将寝衣脱下。”

“......”这种不正经的话,皇帝竟也能用最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这会儿什么时辰,难道他一直清醒着。腰间的手臂真就箍得她喘不过气,于心然挣扎着想逃脱。

“别动。”背后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朕忍得很辛苦。”

“忍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没头没脑问出口。

“忍着不弄死你。”

“......”哦,她好像懂了,“臣妾去自己寝殿睡。”她翻身起来手脚并用地越过皇帝往外爬。

“别动。”皇帝抓了把她的右手腕,害她生生撞进他的坚实胸膛。于心然的额头都磕到皇帝下巴上,惹得她呜咽一声。

“啧”男人不满地将她带回床内侧。

如此好色之人,为何要忍耐至此,于心然不免猜测皇帝是不是在考验他自己?若能熬过今夜就意味着没有她也可以,自此就可以彻底放开手了......

“两年多来,你一直在讨好朕是么?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于家?”皇帝问道。他规矩躺着,若非知道他有多好色,这番做派真要叫旁人当他是不近女色的寡欲之人。

他才发现啊......她从前一直讨好他啊。

“你对朕,真的没有半分真心?”

“臣妾不敢。”

他是君王,他是谢清的,永远离她那么遥远,她只敢仰望不敢觊觎。不,只有一次她觉得自己与君王真正靠近过。那次被追杀躲进山洞中,他受了重伤发烧烧糊涂了,说将来要带她去看江南风光、去看草原牛羊遍地。这些于他而言大概只是当时说的胡话,她却始终牢牢记在心里,但也只敢放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