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温颂看着手中的面具,“可若是我的神识所附之人不是女子怎么办?”

“不会。”

印宿回得笃定。

“为何?”

印宿道:“在修真界中,欢情花象征着着道侣之间炙热的情思,其下相托的叶片一黑一白,则代表着男女阴阳。”

“我的面具图案为欢情花的赤红花瓣和黑色叶片,导致神识附在了男子身上,而你的面具图案为赤红花瓣和白色叶片,神识应是附在女子身上。”

温颂看着石壁上女子最后将全城修士献祭的场面,有些害怕,“道友,咱们能一起戴上面具吗?”

“不行,”印宿道:“我不能保证城中不会再有其他修士进入,若是我们两人共同陷入沉睡,太过危险。”

温颂虽然失落,但也知道印宿的做法是对的,“那……道友在我没有过来之前,无人为你护法吗?”

“嗯。”

温颂睫羽半垂,在水润纯澈的双眸落下半片阴影,“道友该早点儿给我传讯的。”

印宿笑了,“你想给我护法?”

温颂点了点头。

印宿看着温颂一脸为他着想的模样,到底没说出“以你的的修为,就算在这也没什么用”这种话。

两人回到地面之后,依旧在女子的房间。

温颂在带上面具之前,拉住了印宿的衣袖,“道友,在我神识附在女子身上后,你能不能一直施展着灵犀引的术法?”

印宿看着温颂脸上的不安,应了他。

温颂这才安心躺下,待覆上面具,眼前的印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俊美无俦的男子。

他面上本是如同玉石一般的冷,可在看到“她”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个清冽的笑,“湄儿。”

温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神识已经附在了女子身上。

女子见到情郎,含笑走了过去,她轻轻挽住男子胳膊,盈盈道:“你瞧,我今日的眉色好看么?”

男子抬手拂过她的眉骨,“浓淡皆宜。”

女子闻言笑意更深。

附于其身的温颂感受到了丝丝缕缕的甜腻,他知道,这是女子心中的情绪。

温颂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与他所进入的城主府相差不大,许是有了人气,比之后来更加鲜活,此时应是女子被接入府中之后发生的事。

接着画面一转,两人相拥在了满是欢情花的啼休苑。

女子依偎在他的怀里,眼中是抹不去的柔情,“柏郎,我们的结璃大典都要请谁过来?”

“随你喜欢,”男子环住女子的腰身,俯首吻了吻她的鬓发,“不过你我友人却是不能不请的。”

“合该如此。”

女子这时候的心绪又起了变化,期盼中夹杂着浓烈的爱慕与欢喜。

在这之后,有女子在欢情花中轻舞霓裳,男子一旁练剑的画面,也有两人相对弈棋烹茶的画面。

言笑晏晏,莫不静好。

两月过去,城主府挂上红绸,迎来宾客,女子端坐在凤凰纹饰的梳妆台后揽镜自照,镜中人绿鬓红唇,朱颜秀靥,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为美好的时候。

温颂在女子的身上待了几个月,自是能感知到她对男子的倾慕日益加深,他望着镜中那张姣艳的面容,心中不自觉的开始忧虑了起来。

待良辰一到,女子便随着婢子到了结璃大典上。

她以为自己是走向了彼岸,熟知是走向了深渊。

她的满怀盼望、爱慕、欢喜,在男子连解释都没有便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骤然化作了绝望、怨恨、悲哀。

艳美的裙摆曳在地上,漾出了几许凄凉。

邀来的宾客一个一个的离开,这场结璃大典成了笑话。

女子靠在一边,痴痴笑了起来,“柏郎,你怎能不要湄儿了?”

也许是共情作用,温颂看着女子笑中带泪的模样,心中酸涩到了极点,他难过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印道友,这个女子真的好惨啊!”

“嗯,”印宿知道这个丑东西爱哭,便也应了一声。

女子在被抛下之后,失魂落魄了许多时候,泪点不高的温颂每每见到,都要哭上一场。

说真的,温颂哭的不烦,印宿都要被他哭的烦了,“你怎么就不能把眼泪憋住?”

温颂一边哭一边道:“我就是憋不住才哭出来的啊。”

印宿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呜呜呜”,简直头痛不已,他现在已经后悔答应温颂的那个施展灵犀引的要求了。

等到这个节点过去,画面又是一转,到了男子飞升之后。

女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愈发癫狂,一张姝丽的面容变得无比扭曲,她将整个千阙城封锁起来,只进无出,

城中的数万修士被投到祭台,抽出灵根,放干血液,为了一个女子的执念献祭出了生命。

而女子则站在祭台的最高处,声音尖利而响彻,“今日我以崔柏的子民为祭,诅咒他功德阙断、为人轻贱,飞升之后修为不得寸进。”

温颂的神识被吓得抖了抖,他撇开目光,不敢将视线放在祭台下面的满目血色之中。

他仔仔细细的将祭台的模样记在了心中,并时刻关注着献祭过后,祭台被放在了哪里。

那天过后,城中就只剩下了女子一人,她每天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趴在窗棂下发呆,好似一朵妍妍的花,怒放过后,便是漫长的衰败。

温颂没有看到最后,因为他的神识已经被送出来了。

温颂看着头上华美的帐子,一时回不过神来。

印宿没有打扰他,而是等他自己缓过来。

半刻钟后,温颂摘掉脸上的面具,长长叹出一口气。

印宿问道:“看到什么了?”

温颂把自己见到的画面描述了一下,说完之后,他又忍不住为女子不平,“为了一个男人,毁了自己的一生,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印宿听温颂讲到女子献祭的画面时,眸光微动,“她最不该的便是在那男子飞升之后再做这件事。”

“道友可是觉得她太过残忍?”

“并未,”印宿的手指放在剑柄上缓缓摩擦,“我只是觉得,若是她在男子飞升之前做此事,说不定还能给他留下心魔。”

温颂眼眸微微睁大,“可是城中的数万修士都不该死的啊!”

哪怕他再同情女子,看到那些修士被放干血液时也是不寒而栗的。

印宿垂眸看他,忽的轻笑一声,“修真界中没有该不该,你的实力不够强大,就得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