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师妹气死师兄(第2/4页)

李负真怒道:“我没有看他一眼,怎知他有没有看我?”

李功德笑着哦了一声,缓缓岔路走开。

李负真站在原地六神无主,孤苦伶仃。

远离经略使府邸的马车内,寒士出身的陈锡亮谈论时政如同插科打诨,“北凉道辖内有凉幽州陵三州,幽凉二州是边陲重地,与北莽接壤,兵甲肃立,唯独陵州相对土地肥沃,是油水远比幽凉更为富足的地方,构成了北凉一般为将在北为官在南的格局,同样的衙门,陵州官吏人数往往是其它两州的两倍乃至于三倍,如同北凉军养老的后院,不得在军中任职的勋官散官子弟也都要来陵州各个官府分一杯羹,老爹退位儿子当,孙子再来占个捞油水的位置,人不多才是怪事。使得陵州衙门尤为山头林立盘根交错,北凉官场上戏言能在这陵州当稳官老爷,出去其它州郡官升两品也一样能坐得屁股生根稳稳当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用雁过拔毛的李功德做经略使,利弊参半,好处是北凉赋税不成问题,但这仅是节流的手段,无非是污入官老爷们私囊的十文钱截下其中二三给北凉军,再者李功德并未那种可以开源的良臣能吏,北凉盐铁之巨利,官府的获利手腕历来不得其法,而且多有将门豪强,擅自封护攫利,与官职过低的司盐都尉时有械斗,内斗消耗极大。”

徐凤年点头道:“关于盐铁官营,回头你写封详细的折子给我。”

陈锡亮欣然领命。

徐凤年见他好像有话憋在肚子里,笑道:“有话直说,造反的话,都无妨。”

陈锡亮轻声道:“李功德此人官够大,正二品。贪得够多,除了王府,是当仁不让的北凉首席富贾。关键是和你们徐家情分也足。最适合杀鸡儆猴,可保北凉官场十年清平。”

徐凤年摇头道:“十年?不可能的,五年都难说。南唐那位亡国皇帝一心想做中兴之主,连将贪官剥皮揎草的手段都使出来,一样收效甚微。当然,这也与南唐积弊太久有关。还有,给重症病人下太过极端的猛药,肯定不是好事,徐骁积攒下来的一些不成文规矩,我不能矫枉过正。你说的法子有用自然是有用,但是……”

说了一半徐凤年便停嘴,变戏法般掏出一枚与先前赠予李功德一样的田黄素章,质地温润细腻,一柄飞剑出袖,下刀如飞,在素章四方各刻五个字,然后丢给陈锡亮,笑道:“送你了。”

吉人相乘负,安稳坐平安。

居家敛千金,为官至卿相。

陈锡亮慢慢旋转端详了一圈,小心翼翼放入袖中,也没有任何感激涕零的表态。

徐凤年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搜罗有关春秋末期所有豪族动荡变迁的文史?”

陈锡亮点头道:“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殿下也知道我是寒士出身,囊中羞涩,就养成了视书如命的毛病,而我也很好奇这些根深蒂固的高华豪阀,是如何被史书用几十几百几千个字去描绘其极贵极衰。”

徐凤年笑道:“多读书总是好事。”

陈锡亮笑容玩味。

徐凤年瞪眼道:“我读过的书也不少啊,禁书不是书啊?!”

陈锡亮也不揭短,问道:“接下来是去?”

徐凤年笑道:“去陵州境内的龙睛郡看几位故人,上回相处得不太愉快。不过也不一定非要见面,主要龙睛郡还是钟洪武老将军归隐田园的地方,我去看能否火上浇油一把。再说了,徐北枳就在郡城担任兵曹参军,顺道看看他。对了,去龙睛郡得有好一段时辰,你要是闷的话,我掏银子去城内请几位花魁来给你解闷,吃不吃随你。”

陈锡亮摇头道:“无功不受禄,我若是办成了盐铁一事,殿下就算送我十名花魁,我也受之无愧。”

徐凤年笑眯眯道:“赶紧的,把那方黄田石印章还我,我正心疼。”

陈锡亮咳嗽一声,掀起帘子对青鸟说道:“咱们去龙睛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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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睛郡盛产名砚却睛,如龙之睛目,石质温润如玉,嫩而不滑。叩之则有铮铮金石声,抚之如婴孩肌肤,被历代书法名家奉为仙品。据说钟老将军的独子就珍藏有一方百八砚,黑紫澄凝,砚台有一百零八颗石眼如龙睛,呵气即湿,尤其传奇色彩的是这一方古砚辗转于六朝数国的八位画龙名家,故而又有画龙点睛砚之称。钟洪武晚年得子,叫钟澄心,未到而立之年,便已是立了大业,官居高位,这不老将军一卸甲归田,钟澄心马上就要升为龙睛郡守。这位鼎鼎有名的将门子弟家更大,三妻四妾不说,外加金屋藏娇不下二十,还有个癖好就是兔子专吃窝边草,勾搭了许多龙睛郡达官显贵的妻妾,当然钟澄心本身也经常宴客酬宾逢人便送出精心调教出来的丫鬟艳婢,美其名曰礼尚往来。

龙睛郡除了各类风流韵事不断,再就是帮派林立,大抵是上边官老爷玩你们的风花雪月,江湖底层这边砍杀咱们的,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近年趋势是门派要壮大,就得比拼谁能跟官府走得近,一口口井水都陆续汇入了河水,少有坚持自立门户不去察言观色的井水,就算有,也是日渐失势,活该被别的帮派或吞并或打压。徐凤年所乘马车进入郡城百八城,由郡城名字就可见钟澄心手头那方古砚是何等价值连城了。

徐凤年对于鱼龙帮的底细一清二楚,虽说做成了北莽留下城那桩几万两银子的大生意,但鱼龙帮到手的银子不多,倒马关公子哥周自如赔罪的几千两银子也都抚恤给了死在异乡的帮众家属,雪上加霜的是副帮主肖锵和首席客卿公孙杨都死了,这是无法用银钱衡量的损失,鱼龙帮本来就想着靠做成这单生意翻身,不曾想陵州城内的将门子弟做成生意后便翻脸不认人,对鱼龙帮随后的拜访都不理不睬,所幸老帮主的孙女搭上了留下城那条线,能做成一些倒手倒卖的独门生意,才硬生生维持住帮派运转,可当凉莽启衅,硝烟四起,靠边境买卖吊着一口气的鱼龙帮又给打回原形,许多帮派子弟都开始转投别的宗门,富时人情暖,穷时自然世态凉,倒也怪不得谁。

鱼龙帮刘老帮主名下的瘠薄地产都在郡城西南那一块,本来足有一条长街,这些年隔三岔五卖给了邻居,两边邻里越来越大,只剩下一家武馆的鱼龙帮反而夹在缝中,无比尴尬,好在命根子所在的武馆占地还算较大,鱼龙帮又是久经风雨的老帮派,许多帮众都算是子孙三代都靠着刘老爷子吃饭,想散去也没人肯收,鱼龙帮的里子薄弱,面子上还算过得去,满打满算还剩下两百号人,至于能拎出去死斗抢地盘的力健青壮就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