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五条悟按着定位器的指引到达目的地后,却连太宰治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看见。

不过这种情况也不算是出乎他的意料——毕竟之前江户川乱步才同他说过,“魔人”费奥多尔是一个连他都无法完全看透的人物。

一个小小的定位器不可能不被这个家伙发现。更何况,更有可能的情况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实际上与太宰治相互达成了某种不可说的协议,让五条悟能够及时找上门来。

所以五条悟只是在稳稳地落到了地上之后,语气轻松地开了口:“太宰他在‘白麒麟’那边?”

面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的却是离了他稍远一些的果戈里:“因为太宰君他留下来的定位器不止一个嘛。”

听到这话,五条悟更是肯定了刚才的猜想:“他把中也君也一起叫过来了?”

“‘白麒麟’不可能比我的速度还快,”少年坦诚地在两人面前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现在就让他去那边,是达成了什么合作吗?”

果戈里捂住嘴巴笑了好几声之后——不得不说,这种行为在普通人看来真的很惹人厌烦——才连声回答道:“没错。不过这件事情在你看来很重要吗,悟?”

好在五条悟不是什么普通人,对于小丑喜怒无常的情绪状态和无章可循的行为模式都没什么特别的看法:“不是非常重要,”他缓声补充,视线从身前的两人的面孔上一扫而过,“准确来说,整件事都不重要。”

言下之意,如今的五条悟依旧是将自己放在了“被港口黑手党雇佣的打手”这一身份上。而在这种状况下,港口黑手党的半个成员遇见了敌方组织的两位领头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像是没能听懂他语句中昭然若揭的暗示,依旧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脚下的天台地板。

果戈里倒是又笑了两声:“那悟你的意思是要与我们‘天人五衰’开战吗?”

五条悟恬不知耻地否认道:“不是我,是港口黑手党将与‘天人五衰’的两位成员开战。就算后续你们组织要去报复,也别来找我就是。”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挪动他的眼神,嘴上却是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

他垂着脑袋,自然也就没人能够看清楚青年紫红色眼睛里的情绪:“只要发展顺利,不可能会有‘天人五衰’的成员来向你报仇的。”

果戈里十分清楚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番话的意思。同一个组织的内部成员自然是禁止互相残杀的,只要五条悟加入了“天人五衰”,众人对于这名实力强大的异能力者——或许不该称呼他为异能力者了——肯定是抱持着热烈欢迎的态度。

想到这里,银发青年的眼睛几乎忍不住地要像狐狸一样眯了起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真是令我感到安心的宽宏大量,”五条悟轻飘飘地说着无关紧要的感谢话,“不过我已经知道果戈里的异能力了,你们带在身边的这群渣滓也半点用处都没有。”

在无动于衷的两人面前,少年却还是在自负地挑衅道:“小心还没达成自己的目的,你们两个就被我杀了。”

果戈里有些奇妙地看了他一眼:“你讨厌被看不起吗?”

五条悟也用着相似的眼神看了回去:“为什么不?”他皱着眉头补充,“别把我当作和你一模一样的存在,果戈里。如果你想在我的身上寻求什么虚无缥缈的认同感的话,小心我把你的脑袋直接削掉。”

最后一句话比起说是威胁,更像是弥漫着淡淡杀意的陈述。

明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五条悟就一直没有动手杀过人,如今却因为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直接对着自己的朋友释放出了杀意。

果戈里却半点不在乎地摇了摇头——说到底,他也是和五条悟相似的自我中心,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触到了知己的底线。

青年面色悲切,只是喃喃道:“你不该因为这种事情而愤怒,悟。”

再度抬起头来,他长长的下睫毛上竟然就挂起了几颗透明的泪珠:“你不应该——!!”

果戈里张开嘴,像是河滩上缺水的鱼那样深深呼吸了几口气以后,就不住地在地板上焦躁地踱步起来,“为什么明明是像你这种已经接近于本质的人,都还是会受到外界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影响?!”

本来只能算是凝滞的场面一下子由于果戈里的突然爆发,就如同在密闭房间里放置了几百斤炸|药那样猛然四分五裂。

青年忽地停下脚步,将头一下子转向了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的五条悟。

银发金眼的青年依然在不住地流着泪。在月光下十分显眼的液体打湿了他白净的脸庞、扑克装饰的面具,还有左眼上那一划颇有果戈里个人特色的黑色伤痕。

就算在场的人中,除了他自己以外,能够理解果戈里此人为何突然就如此激愤的只有两个,但那份过于满盈的悲恸情感几乎是立马就感染了所有人。

那是超脱于世俗与寻常,更在那之上的某种情绪。比起心脏,这份激昂更像是从青年灵魂中透析出来的那般。

五条悟十分清楚,果戈里搞错了他愤怒的缘由。

“受到无关紧要之事的影响”,在与五条稍微熟悉些的人眼里,这一描述基本算得上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但是他并不准备纠正果戈里的想法,而是抬起手来,就往着周边一挥——

没等那些遮掩住自己面孔的“白麒麟”下属反应过来,他们就直接被掀飞了出去。

“来吧,”五条悟在直接用一招就把其他人击倒以后,直接忽视掉了坐在旁边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瞬间就到达了果戈里的身侧,“我们之间总要先交手一番的。”

果戈里临到了负面情绪的巅峰,出手却依旧是千锤百炼般地有条不紊。他没有用常用的那只手木仓去对付五条悟——“死屋之鼠”那边传递过来的情报显示,这种普普通通的手段对五条悟实在是没什么作用。

他只是朝五条这方瞪着那双漂亮的浅金色眸子,一边将手往自己的外套上一探。

随后,从下面楼层取来的众多横梁便用着让人反应过不来的速度朝着五条悟那边袭了过去。

真要进行描述的话,青年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存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相信断罪的意义,并且坚持践行到了现在;太宰治不明白生存的目的,便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杀;中原中也在加入港口黑手党后,就始终地忠心如一。这么看来,人类的灵魂与情感大致上还是保持着一致的步伐的。

然而果戈里并非如此。他的灵魂渴望着绝对的自由,情感却同常人一般——不,应该说,青年的情绪往往比普通人的要更加丰富。这种敏感的性格铸就了他对自由的渴望,却也是在自由这纯洁美好面纱下的最大痛苦,类似于被整洁衣物完全覆盖着的脓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