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迹的秘密(第2/2页)

鲁布纳太太屏着气说:“我在给你补衣服。”

鲁布纳冷笑着说:“什么?补衣服?看看,是在补衣服呢!当然,你要让每个人都知道,不是吗?你花了半天时间要别人知道某人在补衣服。真是大惊小怪、装腔作势!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想要当家做主吧。好吧,让我告诉你,够了!”

鲁布纳太太大气也不敢出,说道:“弗兰斯,我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了吗?”

鲁布纳厉声说:“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隐瞒些什么。我根本不了解你,一点也不了解,因为你他妈的把真正的自己藏得太好了。啊,我甚至不知道在我遇见你之前你过着怎样的生活。”

鲁布纳太太冲口而出:“看啊,就是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你再说下去——”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颤抖地说,“亲爱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鲁布纳叫道:“啊哈!看看!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害怕?我想某些事情如果暴露了,你现在的舒适生活就毁了,是吗?我知道得清清楚楚。尽管女人过着很舒服的日子,还是会不时找机会搅乱平静的生活,不是吗?”

鲁布纳太太呆若木鸡,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她拼命抑制呜咽,只是无声地哭泣,“亲爱的,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看在上帝的份上请直接讲出来吧。”

鲁布纳极尽讽刺之能事。“没有什么不满!啊,你想什么呢?我对你没有任何不满!如果一个男人的妻子完全没有条理、没有道德、爱撒谎、邋遢、庸俗、懒惰、奢侈,而且极其耽于肉欲,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此外,这位妻子还有着极其低下的——”

鲁布纳太太放声大哭。她站了起来,要缝补的衣服滑落在地板上。

鲁布纳轻蔑地叫嚷道:“得啦!这是最卑鄙的暴政——眼泪的暴政。”

鲁布纳太太哭得抽抽噎噎,她再也不愿往下听,冲进了卧室。

鲁布纳呵呵笑着,声音很空洞。他站在卧室门口,把头探了进去并叫嚷道:“你可以从背后刺伤别人,但是你甚至连这也懒得做,因为你太贪图享受。”

次日晚上,鲁布纳走进他特别喜欢的一家餐馆。普莱切卡先生对鲁布纳的到来表示欢迎,他的视线越过眼镜上方,对鲁布纳说道:“我正在读你们报社的报纸。报纸上把彦森那个分析笔迹的家伙吹捧到了天上。他的笔迹分析靠谱吗?”

鲁布纳说:“是的,相当靠谱。彦奇克先生,中肯地说,他的笔迹分析真的不赖。没错,彦森是个奇才,的确是个奇才。昨天我见到他了。他会很科学地分析你的笔迹。”

普莱切卡先生说:“那就是场骗局。是的,先生,除了科学我什么都信。就拿维生素来说吧。在还没有维生素这种东西之前,你至少还知道你吃的是什么,但现在你就说不清楚了。这些被称作维持生命的物质,天知道是些什么玩意。简直是狗屁不通!”普莱切卡先生语气中带着嫌恶。

鲁布纳说:“这完全是两回事。普莱切卡先生,如果要跟你解释得花很长时间,这涉及心理测定学、无意识行为、直接和间接指示法等。但我告诉你,彦森读一页纸的手稿就像在读一本书,他对写字的人的解说非常清楚,让你觉得那个人就近在眼前。他会告诉你写字的人长什么样子,过去有什么经历,心里在想些什么,又隐瞒着什么——这真是很神奇。我可是眼见为实。”

普莱切卡先生心中怀疑,他咕哝着说:“你骗不了我。”

鲁布纳说:“好吧,我给你具体讲讲吧。有个男人,我不能告诉你他的名字,但是他非常有名。他给了彦森一张纸,上面是他妻子的笔迹。彦森看了看那个笔迹,然后开始说:这个女人是彻头彻尾的骗子,她邋遢、性欲超强、肤浅、懒惰、奢侈。她是个话痨,想当家做主,历史不清白,最糟糕的是她想谋杀她的丈夫。你想想看,那个男人的脸变得刷白,因为这些话句句属实。好笑的是,那个男人与他的妻子一起愉快地生活了二十年,竟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妻子是这样的人。过了二十年的婚姻生活,他对这个女人的了解还不及彦森凭第一眼所洞察到的十分之一。这很厉害,是吧?普莱切卡先生,连你也得承认这很靠谱。”

普莱切卡先生说:“唯一让我惊讶的是那个傻头傻脑的丈夫在二十年里居然从来没察觉到什么。”

鲁布纳先生急躁地说:“呃,要知道那个女人很善于伪装,所以那个男人对她还挺满意的。当男人觉得很满意时就不会那么敏感了。而且你看啊,他原本不知道存在这些科学而精确的方法。这就像你用裸眼去观察一个事物时看到它呈现出白色,但使用了科学的方法后,就能看到它呈现出彩虹的七彩色。经验是靠不住的。现在人们能依靠的只有精确的方法。所以这个家伙对与他共同生活的可怕女人一无所知也不足为奇了。他就是没对她采用科学的方法——就是这样。”

餐馆经营者彦奇克先生说:“我猜你现在打算离婚吧。”

鲁布纳先生语调轻松地说:“我不知道。我从没闲心去理会那种蠢事。现在唯一让我感兴趣的就是怎样通过笔迹发现通过其他方法无从知晓的事情。想想看,如果你有一个多年的老友,你一直认为他既正派又诚实,突然之间,说变就变了!你发现他是一个窃贼,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天啊,人不可貌相!像那样的分析才是能够暴露人们内心想法的唯一方法。”

普莱切卡先生既惊讶又不安,他惊呼道:“我的天哪!啊,这下没人敢给别人写信了。”

鲁布纳先生说:“的确如此。想想看,这种科学的笔迹学对追捕罪犯这样的事情可以起多么大的作用。啊,一个人在偷盗之前就可以被锁定了。他的笔迹会出卖他,显示他有偷盗的倾向,这样就可以彻底打击他,把他丢进大牢。笔迹学在这方面的应用真是前途无量。我跟你说,这规规矩矩是门科学,没有一丁点可怀疑的。”鲁布纳先生看了一眼手表,然后继续说道:“哦,已经十点钟了。我得回家了。”

普莱切卡先生咕哝着说:“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回去?”

鲁布纳温和地说:“哦,是这样,我妻子可能抱怨说我离开她的时间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