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白妖王愣了下,面色古怪:“私奔?”

“马老板误会了。”殷渺渺叹了口气,“我外出办事,半道碰到他,一时好奇才跟过来的。”

然而并没有卵用,这个解释看起来更像是狡辩,白妖王居然相信了些:也对,如果冲霄宗真的有意插手,正大光明的代表门派拜访更合适,毕竟那样的话,他顾忌冲霄宗的颜面,反而不能对她这个使者如何。

等等,这个时候不能认下她的身份。白妖王心念电转,张口笑道:“我想也是,冲霄宗的首席怎会出现在这里,想来是我的属下认错了。”

美妇人的反应也快,立即道:“哦,原来是我认错了,莫怪。”

殷渺渺蹙眉,反常必有妖,白妖王可不是个会为爱情故事感动的人,难道……她暗吸了口冷气,装出惭愧的样子:“唉,妖王慧眼如炬,再瞒下去,便是我的过错了。”

她吞下解药,面部的骨骼微微挪动,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在下冲霄宗素微,见过白妖王。”停顿片刻,又诚恳地赔礼,“我随游百川前来,乃是个人行为,与门派无关,不请自来,还望妖王见谅。”

白妖王看她没上当,冷冷一笑。

“小家伙们,总爱搞这些有的没的。”出人预料的,寿公抖着长长的白眉,慢吞吞地说,“年轻真好啊。”

他开了口,白妖王自然要给面子,不阴不阳地讽刺:“被说破才说见谅,你的诚意也不怎么样。”

殷渺渺很想幽默一把,来一段“您那么尊贵,那么宽宏,那么善良,一定能理解我们的对不对?”,可惜掉了马甲,不好崩人设,唯有面不改色地笑笑,叹道:“您大人有大量,何必与我等小辈计较。”

白妖王很想不大人有大量,但忍住了。

游百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适时道:“幻境,意下如何?”

白妖王举棋不定,倒是墨妖王率先开口,饶有兴趣地问:“哦,这个我也有所耳闻。胜了,深海为界,人、妖需要彼此的通行证才可进入对方领域,输了,水阁作海市,自由行商?”

游百川点头。

“此计不公。”墨妖王说着,从容不迫地掏出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摇着,“胜者无益,赢来何用?”

“妖王的意思是?”

墨妖王不紧不慢道:“赢,人族不得进犯深海,输,开海市。”

游百川瞄了殷渺渺一眼。她会意道:“这也不公,若输,妖族在海市交易,须纳三成的税,如何?”

这当然不行。寿公剧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反对之意溢于言表。殷渺渺瞅着他,笑了笑,又道:“说实话,人与妖族共生于世,皆是天道之子,何必非要比出个胜负,一人吃亏,一人得益,若是双赢,岂非皆大欢喜?”

妖族的觉悟还是不够高,非要自己占便宜才觉得赚。可惜时代不一样了,十四洲已经逐渐融为一个整体,一方受损,其他未必获益,合作双赢才未来的主流。

她道:“人世在变,依在下的浅见,将来人与妖族互不侵犯干涉,互惠互利,才是长久之道。”

现场一时沉默。白妖王在思考,墨妖王在沉吟,马丑在斟酌,连带美妇人都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似是回忆,似是嘲讽,似是惋惜。

“具体如何,可以再行商议。”殷渺渺的语气平和沉稳,吐字清晰,莫名予人信服之感,“请相信人族是带着诚意而来。”

游百川给出有力证明:“鲭鱼幻境将开,妖族若有意,不胜欢迎。”

这的确算是个诚意满满的邀请,白妖王心里的天平终于倾斜了:要是不答应,他们肯定进不去这次的鲭鱼幻境,相反,答应下来,便能不损一兵一卒入幻境寻找鲲鹏之力。

至于水阁的事儿……他也不是没脑子,开海市的好处摆在这里,由不得不心动。只是狠话放得太多,这会儿低了头,他的颜面何存,妖族的尊严何在?

寿公龟老成精,一眼看出缘由:“事关重大,大王不妨召集各域主,再做商量。”

“既然寿公这么说……”白妖王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殷渺渺拍马屁很顺溜:“寿公深谋远虑,妖王虚怀若谷,在下佩服。”夸完又趁机定下时间,坐实此事,“既是如此,明年八月十五,海鸥岛再议,如何?”

海鸥岛位于两族势力边界,位置无可争议,白、墨妖王都答应了下来。马丑谦虚了几句“蓬荜生辉”,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地点设在海鸥岛,他们混血就能名正言顺争取好处了。

他投桃报李,体贴地表示:“想来人族也须时间商议,叫他们回去传个讯吧。”

到了这个地步,白妖王再为难也没什么意思,不妨显现自己的大度,遂爽快地同意了。殷渺渺和游百川怕夜长梦多,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海船离开了环心流。

驶出这片海域后,殷渺渺才显露出疲态,歪在榻上起不来:“总算出来了。”

游百川也觉得累,坐在椅子里不吭声。

飞英和乔平早在他们上船时便表明身份,这会儿便道:“你们俩歇歇,有我们看着就行。”

“没想到你们也在,我放心多了。”殷渺渺强行打起精神,“但还是要小心,我怀疑没那么顺利。”

飞英好奇道:“白妖王会反悔吗?”

“我们连赢七场,他肯定想找回场子。”她支着头,慢悠悠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船上的人全都杀了——赢了比赛却带不回人,多讽刺。”

飞英撇撇嘴,毒辣道:“心胸这般狭窄,还能做妖王,他的运气肯定很好吧?”

“实力强就行了,其他又不重要。”乔平拉着师弟出门,“你们俩好好休息,我们和其他几个道友商量一下,看怎么应付。”

殷渺渺想了想,道:“人全上客船,货船上留几个意思意思就行,打起来就把它们全都舍掉。”

乔平明白她是不想太张扬,颔首道:“我明白,交给我们吧。”

毕竟同行搭档数十年,殷渺渺很放心,待他们离开便躺下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船体忽然开始剧烈摇晃,她豁然睁眼,飞快自榻上跃起,掠出门外。同一时间,贵妃榻四分五裂,数不清的细针扎在了木头上,将它变作了一只刺猬。

“你果然来了。”殷渺渺的口吻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还带着一丝熟稔。

没有人回答她。船晃得更加厉害,不曾固定的物什满天乱飞,瓷器碎了一地,地板下有海水渗透上来,濡湿了罗帐。

外面喧哗一片。

扎在贵妃榻上的水针嗡嗡颤动,倏地弹出,再度朝她蜂拥而来。殷渺渺挥出地火,赤红的烈焰吞噬了它们,白色的水蒸气升腾弥漫,形成了浓浓的白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