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第2/2页)

里头依然没有动静。

飞英有点慌了。他很清楚,以慕天光的性子,门派有命,必定遵从,绝对不会搞出什么假装不在家的拙劣表演。

没有回应,证明他人就不在洞府里。

那他去了哪里?该不会一走了之了吧?飞英脑补了数场狗血的戏码,最后遗憾地想,自我放逐、浪迹江湖这种事,只有某人才做得出来,小师叔是不可能的。

多半是在附近吧。

他驭起法器,沿着易水河找了起来。

半日后,他在易水河的激流处找到了坐在河畔的人。

急湍迅疾如离箭,激起雪白的浪花无数,浪头前扑后拥,无情地击碎路障。落叶残花成碎片,粗木长藤沉入河床,水流声恍若万马齐奔,惊雷阵阵。

如斯可怖的场景,河边的人却毫无动容。

河水奔流不停,将“动”诠释到极致,他却一动不动,“静”得仿佛亘古不变的日月星辰。

飞英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觉得体内的血流被凝结。这不是寒冰冻住的冷意,而是时间凝固的停滞。

霜雪可以用火化去,什么能够阻挡时间呢?

一秒犹如万年长。

好在慕天光很快注意到了他,收起了自己的剑域,淡淡道:“怎么又来了?”

飞英一下子就能喘气了,语速极快:“掌门有令,要你去一趟粱洲。万影魔君带着魔修打到粱洲……小师叔,你的头发怎么了??”

后面几个字,语气悚然,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难以置信的事。

“无事。”慕天光神情漠然,垂落的白发扫过肩头,“易水剑之故。”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易水河畔观摩流水,潜心悟道。他想知道,易水不止,亦有冰封之期,时光之河,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例外。

似乎是的。

无尽的时光洪流里,沧海会变作桑田,桑田亦会再成沧海。然而,哪怕变回原样,也不再是同一条河流。

世间的循环,并非首尾相连的闭环,而是螺旋重复的前行。

过去,现在,未来。

时间之河,由此及彼,不能回头,无有幸免。

《易水剑》的修炼者,就好比是高悬于天上的月亮,无悲无喜地俯瞰着人世。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他的剑域,名为“虚空之月”。

然而,纵然修为大成,终究意难平。

他的心无波无澜,意识却始终清醒,所有的情意都如同镜中之花,只能静默地展现着,无法再影响镜外的自己分毫。

明镜台、明镜台!

他感受不到痛苦,却实实在在为此所折磨。

又或者说,常人能够感受痛苦,也是在宣泄痛苦,而他失去了这样的能力,痛苦却并不会因为无法感知而消失。相反,会积累起来,就好像陈年的病痛,日日夜夜沉淀在体内,但本人却无法知晓。

直到有一日,他出关悟剑,看到青丝变作白发,才恍然惊觉:哦,原来我竟痛苦至此。

悲哀的是,他这般想着的时候,心里亦无半分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