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神京的修士,最终选择了放弃地盘,放弃凡人,留下传承。而他们自己,则与神京共存亡。

游戏也变得不再像是游戏了。

殷渺渺等人进入了自己的单人“副本”,也就是其选择门派的个人幻境。她看到碧云楼里,很多弟子们窝在藏书楼里,不分日夜地复制着玉简。

“功法,功法最重要!必须先刻录这个!”

“历史,我们碧云楼的历史才是根本!”

“都别吵了!玉简不够了啊,有没有人过来帮忙炼制玉简??”

年轻人热血上头,面临必死的绝境,反而激发出了万丈豪气,不分昼夜地投入到了门派的传承计划中去。

可殷渺渺在绕过书楼后,也看到了两个小姑娘在竹林里抹眼泪。

一个说:“门派没了就没了,人活着才有希望啊。为什么要我们去死,留下那些没有用的东西?”

另一个说:“就是啊,我想回家,我不想学道了。我想回家!”

殷渺渺正想离开,就见一个女弟子气喘吁吁地御风飞来:“门派出了新令,大家快去看!说是家在凡间的可以报名回乡……”

呼啦。众人立刻放下手头上的事,围拢过来询问。

女弟子摆着手:“说不清楚,大家自己去看吧。门派给我们做了详细的安排。”

众人一股脑儿跑了下去。

殷渺渺顺着人流往外走,看到了广场上漂浮在空中的布告栏,里面详细地说明了碧云楼的新规定。

首先,有亲属在凡间的修士,可以报名参加巡护队,就近分配到家乡附近担任守卫,以保护凡间安宁。

这不仅是为了安抚心系家人的弟子,更是为长久计。

毁灭之日不知何时会到来,与堕落者的战争绝非朝夕,战场上不断有修士死去,需要源源不绝地补充新血。而繁衍靠修士肯定是不行,必须靠凡人的生育能力才行。

所以,哪怕修士再不重视凡人,还是要派出弟子保护。

其次,神京彻底进入战争状态。一旦进阶炼气中期,就有可能被派上战场,没有时间慢慢试炼,所有人都要学会在战火中生存成长。

为了激励弟子们,各大门派不计血本,抛出了极其诱人的奖励机制。只要奋勇杀敌,不仅自己能享受到大量资源,自己的亲朋好友也可以受到庇护,甚至不用考试即可拜入宗门。

……

类似的条款还有许多,每一条都在告诉弟子们:不要放弃,虽然看起来是绝境,但只要坚持下去,也许就会有柳暗花明的一天。

这犹如一剂强心剂,让萎靡的人振作起来,也犹如一支镇定剂,让绝望之下燃烧生命的人冷静下来。

大家慢慢意识到,末世并不是明天就到来。

有了喘息之机,萦绕在心头的阴郁之气自然慢慢消散。

弟子们互相鼓励。

“看门派的安排,还是有希望的,我们要相信门派。”

“是啊,复刻传承只是以防万一,毕竟战火里的损毁也不小。”

“对对,不能放弃,事情哪就那么糟糕了,神京万万年都没事,我们不会那么倒霉。”

当然,也有人嗤之以鼻,自诩精明。

“别傻了,这只是门派的障眼法而已,只是要我们安心卖命。”

“谁信谁傻,如果真的没事,某些长老怎么会离开?”

“对啊,用脑子想想都知道没那么简单。”

……

这果然是一场漫长而持久的战争。

新一代的孩子们,自出生起就生活于战火中,知道黑暗的袭击到来时,不能哭闹要屏住呼吸,饿了要忍,渴了也要忍,想要嘘嘘,能憋就憋,憋不住就尿身上。

新一代的弟子们,刚刚学会使用法术,就被丢到了战场上,面对着一次又一次的交锋。

昨天一同入门的弟子,今天就有可能死去。

残酷如斯,远胜于所谓的道魔之战。

然而,这样的付出,并没有换来转机,反而愈发糟糕。

堕落者越来越少,新的敌人出现了。

假如说堕落者是半凝固的肉块,能不断重组融合,那么,深渊者就更超出了人类已有的认知。

它的身体没有明确的头颅躯干之分,全然没有人形或是兽形,浑身上下长满了恶心的脓包,并藏有无数章鱼般的触手。触手上长着许多圆形的斑点,里头有什么不断滚动,说是吸盘又不像,反而有些类似于眼球。

这些怪物喜欢躲藏在缝隙之中,地缝、山缝、门缝都有它们的行踪。

最奇怪的是,窄窄的一条缝隙,分明不可能藏有这么庞大的怪物,它们却好像感觉不到,轻松自如地从缝中爬了出来。

就好像……那些缝隙连接着从未被人找到过的深渊。

在这些怪物面前,神京宛如初出茅庐的少年,对其来历、弱点、行为方式都一无所知。

“不可能啊。”皓首穷经的老道人难以理解,几乎发狂,“三千世界固然奥妙,可要前往另一世界,非穿越浩瀚的虚空不可。没有界门,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出现呢?没道理啊!”

疯道人喝着烈酒,哈哈大笑:“界门,对,嗝,界门。界门的存在,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混沌从哪里来,没有人怀疑过。哪有那么简单?!”

“师尊,我错了。”有人说,“倘若你有办法,请救救神京吧。”

殷渺渺循声看去,是她捏角色送的便宜师父到了。

君长风和曾经秘境里见到的一模一样,道袍玉冠,简练清疏。

疯道人冷笑:“你错了,你错了关我什么事?我没有你这样的徒弟!叫你断了尘缘,你不断,非要和那个女人成婚,结果你看看,弄出什么事来?堂堂元婴,因为争风吃醋入魔!门派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

也许是积攒了太多的怒火,他滔滔不绝地痛骂起来:“还有你那个徒弟,竟然有如此无耻的想法,好在她有自知之明,滚出山门,为杀魔修而死,总算没太丢我的脸!但是你,你呢?”

“都是徒儿的错。”君长风道,“作为道侣,我没照顾好瑶桃,作为师父,我没有教导好柳絮,都是我的错。”

疯道人冷漠道:“听你说这句话,我就知道你根本不明白错在哪里。”

君长风道:“师尊,我这等孽徒,死了亦不可惜。然则门中弟子何其无辜?当年之事,我不信师尊,是我的不是,我不求师尊原谅,只求您看在天下人的份上,想想办法吧。”

“你以为老道是见死不救的畜生吗?”疯道人摔下酒葫芦,高声痛骂,“我是没办法!咱们是书里的字,书里的画,看着呼风唤雨厉害了,它们是吃书的蛀虫,就算小的和一粒米似的,你能奈它何?”

君长风一怔。

白头的老道士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