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维系

澄坐在枝头, 眺望着不远处已经形成规模的聚居地,高高低低的建筑物以一种错落而紧密的方式分布着,与大名的城邦相比,可能难免会显得形制粗放,不过澄倒是觉得这种不规整的感觉恰恰能给人强烈的生命力联想和冲击感。

才刚刚入春, 树木还来不及披上浓荫, 因此周围的枝叶并不特别茂密, 这让澄拥有了一片良好的视野, 她不觉看得入神, 好一会才低下头,在纸面上又补充了几笔。

澄把画册举起, 逆着光端详起来。

画册上是用细炭条描画出的图景,白的墙,黑的顶, 灰的影。跳出纸面, 那景象被生动地放大了许多倍, 它仿佛正在阳光的笼罩下休憩, 叫人几乎能感觉到缓慢而静谧的呼吸。

在这页以前,已经积攒了很有分量的一沓了,澄一页页向前翻, 于是这接近成型的村落被一步步地倒放, 最后回归成一片刚刚被开辟出的荒芜之地。

“真了不起啊……”

澄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然后, 她将画册合起, 压在膝上。

大约是这次走得稍稍有一些远了, 周围除了她,似乎再没有第二个人,即使侧耳倾听,一时间只能听见微风和鸟鸣。

忽然,一点窸窣声响起,在这声音传入澄的耳中时,远处被惊扰的鸟群刚刚腾空而起,而那个人已掠过叶梢,轻轻落地,在树下抬起头来了。

“扉间……”

澄望向他的时候,他别开了视线。

“回去吧。”他淡淡地说,“你的族人在找你。”

他似乎只是为了转达这件事而来,说要以后就打算离开。

“等等,扉间。”

她的话让他顿住了脚步。

“其实呢,一开始我只是想找一个能看清楚村子全貌的高处的……你也知道,只要查克拉控制力稍微好一些,不管是要攀上多高的树,都不算太困难。”

“但是,爬到最高处了以后我才发现,要回到地面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和他的冷淡不同,澄的语气很温和。

“所以,因为觉得有点可怕,我一直在等待有什么人能帮帮我……”她稍稍停顿,“当然,扉间不愿意也没有关系,我会继续忍耐的,等到有下一个忍者路过的时候……”

没等澄说完,他已经行动了起来。

澄后知后觉地收声,对落在了同一条枝干上的扉间微笑了一下。

“那么,谢谢你。”

扉间似乎短暂地陷入了思虑,但这种局面的解决办法对澄来说是非常显而易见的,她靠近对方,伸出了手,扉间极不明显地踌躇了一会,然后顺从了澄的思路,把她打横抱起,一跃而下。

“……扉间。”

落地以后,澄拉住了要转身的他。

“和我一起回去吧。”

她的,柔软的指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在居住地的建设只余尾声的现在,绝大多数千手已迁入新居,而宇智波们也陆陆续续地从原本森林深处的聚居地搬到了这片开阔的区域。

仅仅是在几个月前,大约谁都不敢想象今日的景况。

他们先穿过的是千手们居住的区域。

“我以为这样的工程量需要更多的时间。”澄一面观察着四周,一面自然地与扉间交谈道,“忍术的应用领域果然是非常广泛的……”

扉间心念一动,用略带惊讶的目光看向澄。

“怎么了?我说了奇怪的话吗?”澄试探着问道,“……是,忍术?”

“是的。”他说,“虽然在建设时的确使用了忍术,但将忍术用于战斗以外的方面……”

忍者一直被视作战争工具,因此也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地用这种回路去思考。

扉间没有把理由说出来,但澄稍作思索,囫囵地明白了原因。

在这个时代,很少有人会关注忍术除了强度以外的特征,忍者们也没有机会进行系统性学习,因此,即使是使用于实战中的忍术形式都还相当粗糙,而没有细致的分类,忍术的用途就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因为身体的原因,使用忍术和查克拉对我来说存在诸多限制,不过……”

澄展开了手指,微弱的电弧在她指间闪烁起来。

作为以武力扬名的宇智波中的一员,她的查克拉属性也是族中并不罕见的,以刚猛的攻击力见长的火系和雷系。

“这远远够不上将人杀死需要的强度……然而,在其他方面,强度也有并不必然适用的情况。尽管人类的生命力称得上顽强,人体组织却是精密而脆弱的。”

接着,她让电光灭去。

“所以,对我来说——在治疗的领域,这就足够了。”

“澄小姐,日安。”

一点朦胧的想法从扉间脑中萌生,他还来不及深入进去,此时有千手族人从两人身边经过,澄转过脸,温柔地回应了对方的问候。

“日安。”

这微不足道的插曲让扉间从刚才的平和中陡然惊醒。

她的做法是对的。

他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要让联姻尽可能地发挥联结两族的作用,那么在大家的目光下,缔结婚约的两人呈现出和谐与亲密才是正确而有效的。

她似乎也的确已经被千手们所接受了。

……作为,千手扉间未来的妻子。

扉间的心慢慢地沉入了泥沼,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沉重粘稠的漆黑液体一点一点灌进来,让自己身陷囹圄。

同样陷入泥沼的还有两人的关系。

现在,连接着澄和扉间是一股相当鲜明和强势的力量,但比起二者尚未互通姓名的时候……

扉间反而,对要如何才能继续前进这件事,感到更加迷茫。

在就要进入宇智波的区域时,扉间停下了脚步。

“扉间?”

“就到这里吧。”

他说。

“……我明白了。”澄轻声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交谈了,我很高兴。”

她专注地望着他的双眼。

“神社也重建起来了……再见面的时候,大概就是在结盟仪式上了吧。”

“……嗯。”

两人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作为结盟仪式的重要一环……

他们的订婚仪式也将在同一天进行。

“如果……”

如果我们并非来自针锋相对的两个家族,意志不为理想和责任左右,这一切会不同吗?

他没有说。

时间不可扭转,逃避既定事实去妄想假设大概是这世界上最没意义的事情。

不管愿不愿意,他们此刻发生的所有对话,都立足于现在。

再去问在已然不可能发生的情境下,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是没有价值的。

那或许只是,狡猾的一厢情愿罢了。

与扉间分开没多久,澄就遇上了步伐匆忙的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