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房门内,窈娘吃了一惊,连忙向糜芜说道:“你快躲起来!”

只是那一声,糜芜已经听出来了,是霍建章。能赶在这时候上门,窈娘被抓绝对与他脱不开干系。

敲门声越发急了,霍建章叫着窈娘的名字道:“窈娘开门,我有要紧事要跟你说!”

窈娘一指卧房,压低了声音:“你去那里躲躲,我来应付他。”

糜芜在雪青色的帷幔后面躲好,大门闪开一条缝,霍建章用蛮力推开门扉闯进来,窈娘急急说道:“霍建章,我跟你早已经恩断义绝,你休得再来纠缠!”

“窈娘,”霍建章力气大,愣是拽着她往屋里走来,笑着说道,“你我五年恩爱夫妻的情分,岂是说断就能断的?”

窈娘甩开他,冷着脸说道:“你自有妻有儿,休要再跟我提什么情分!”

“窈娘,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霍建章带着温柔的笑意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在我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娶妻只是迫于父母之命,需要给族中一个交代,她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放心,她性子温和贤惠,知道我们的事情之后一直说要认你做姐姐,一直盼着你进门……”

“好好一个女人嫁给了你,为你生儿育女,为你奉养父母,你却说她根本不算什么,”窈娘冷冷一指大门,“霍建章,你从来都是自私薄情,我跟你无话可说,你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窈娘,”霍建章热切的语气冷了下来,威胁的意味加深了几分,“你这么对我,是因为搭上了邓远,还是看上了镇国公世子?”

窈娘吃了一惊,他竟然知道邓远!

帷幔之后,糜芜也吃了一惊,不过,更多是因为镇国公世子。

镇国公世子郭骏阳,皇后郭元君的同胞兄弟,现任虎贲卫右军统领,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这两天赵嬷嬷曾多次跟她讲过皇后和镇国公府,所以她记得清楚,这个郭骏阳家中有八房小妾,还养了许多姣童美婢,虽然赵嬷嬷没敢细说,但从这个数字中,糜芜也能猜到,郭骏阳必定是个好色之徒。

假如郭俊阳也盯上了窈娘,事情就麻烦了。

外面安静了一阵子,接着响起窈娘冷淡的声音:“是你疏通了城防司,抓邓远进去的?”

“眼下我还没有把他的身份透露给城防司,”霍建章低声说道,“窈娘,如果你回心转意,跟我回家,我就放过他。”

“呵,”窈娘轻笑一声,“跟你回家?你既然知道镇国公世子在纠缠我,你敢得罪他?”

霍建章又去握她的手,声音里情致绵绵:“为了你,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皱一皱眉头。不过窈娘,镇国公府一向无法无天,我只怕他暗中对你下黑手,不如我们暂且避一避,我已经找好了一个极稳妥隐蔽的地方,你跟我悄悄搬去那里,就算郭骏阳手眼通天,也绝对找不到你。”

糜芜撇了撇嘴,分明是害怕镇国公府,所以躲起来不敢见人,亏他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一墙之隔,窈娘也是冷笑,幽幽说道:“霍建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考取功名,加官进爵,看起来似乎改头换面,但你这个人,始终还是个软骨头。”

“你!”霍建章大怒,不觉带出几分威势来,“我念着旧情,所以才处处忍让你,你要是再这么不识好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随便你。”窈娘道,“城防司的大牢我也不是没有坐过。”

霍建章冷冷一笑,道:“不,我不动你,我只收拾你那个野男人!城防大牢拷打的手段一共有七十九种,我会让邓远挨个尝一遍,像他这种罪大恶极、被朝廷缉拿的匪首,按律该当腰斩,窈娘,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说完了没有?”窈娘淡淡说道,“说完了就滚。”

“我再给你两天时间考虑,”霍建章冷冷说道,“两天后这个时辰,我来听你回话。”

脚步声远的听不见了,糜芜从卧房里出来,窈娘依旧站在那里,听见动静回身一笑,轻声道:“果然是霍建章。”

“姐姐,我去找找人,应该能想出办法来。”糜芜上前挽住她,柔声说道,“你不要着急。”

崔恕既然知道邓远,那就肯定有办法处理,只要能说动他就好。

“没事,”窈娘笑道,“我最知道霍建章,这个人也就是嘴上厉害罢了,不必怕他,况且我在京中多年,多少也认得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不过破着多花些银钱罢了,肯定能把邓远弄出来。倒是你,出来了这么久,赶紧回去吧,当心被人发现。”

她连哄带劝,把糜芜拉出门塞进了轿子,轿子起动,糜芜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放下了轿帘。

窈娘说的这么轻松,无非是不想让她担心,然而事情真这么容易解决吗?邓远是朝廷捉拿的钦犯,假如窈娘能人不知鬼不觉地救他出来,自己又怎么会被困在牢里整整几天?

她既然不肯让她操心,她便只当不知道,悄悄地帮她就好。

回到平安伯府时,上上下下都乱成一团,主子们忙着商量对策,下人们忙着打听消息找出路,拾翠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一看见她连忙迎上来说道:“伯爷……大爷来过几次,请小姐回来了就去大厅里一趟。”

糜芜点点头,却也不着急走,只四下看了看,问道:“只有你吗,那些人呢?”

“锦衣一家子都在御赐的爵位田庄里干活,如今田庄朝廷也要收回,她一家子还不知道是要跟着田庄走还是怎的,她怕家里头着急,赶着回去了,让我替她给小姐告个假。”拾翠说道,“紫苏、白术在后头屋里归置东西,木香和玉竹也回家了。”

假如是崔恕安插的人,此时应该留在这里窥探情形,还是该装得跟普通人一样慌乱,急着离开呢?

糜芜沉吟着往大厅走去,往日井然有序的府中此时不断有人来回走动,下人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着,每个人都是急急慌慌的模样,这数百年的世家,看看也是到了穷途末路。

刚踏进正房的院门,就听见顾梦初沉稳的声音:“……境地虽然坏,但这些年除了御赐的宅第和爵位田产之外,我每年都留出一部分资财修宗祠,置办祭田,陆陆续续算下来,祭田也有了一千多亩,宗祠一带的房子也有近百间,这些田产房屋无论到什么时候朝廷都收不去,尽可以庇护江家的子孙。等退了伯府的房子,我跟绍儿就搬过去住,族中家计艰难的,或者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住处的,都可以报给绍儿,一起搬过去。”

糜芜停住脚步,心里便有些惊讶。她听江绍说过,按着律条哪怕是抄家的罪过,宗祠和祭田都是不会被罚没的,只是没想到,一向脾气急躁,似乎没有什么成算的顾梦初,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意外的冷静,而且早早地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