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仙殿管辖内的仙峰周围都有定时巡视的兵将。

当他们收到信号,风风火火赶到某座位于竹林内的小院时,见到的便是狼藉的院子,受伤的仙人,还有冷淡地站在那群人中间的叶云卿。

叶云卿在察觉到动静后朝他们看去,红眸里神色微凉,似是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情绪,就那样淡淡地注视着他们。

而在他周围的几位仙修,有两位双眼红肿,像是受到极大惊吓那般抱在了一起的少女,还有五位看起来伤势颇重的男女。

尤其在他们身上和地板处都能见到鲜红色的血迹,加上一位魔尊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前来救援的一队人瞬间亮出了武器,其中一人警惕地盯着叶云卿道:“我们收到了求助信号,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开口引起了叶云卿的注意,他下意识将冷冽的眼神缓缓移到他身上。

然后他就看见对方在接触到他眼神后,握刀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叶云卿:“……”

他有些纳闷,难道仙界人与魔界的审美不同?为何魔界人总是夸赞他的相貌,而仙界人见到他却像是见到可怖的恶鬼。

巡卫队的人话一出,院里的几人表情看起来更加讶异了,其中一位师姐抚着胸口处,皱了一下眉头才问:“谁发的?”

角落处正在抽泣的两位少女中的一位弱弱地回应:“是,是我。方才我太紧张了,害怕魔……”

说着,她悄悄看了眼叶云卿,才又低声继续:“……情急之下就发出了信号。”

回过神的薛才立马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起,向巡卫队的人解释:“各位前辈十分抱歉,这其实是一场误会,我们并没有遇上什么危机。”

偏偏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满脸泪痕,眼睛哭得红肿,头发衣服凌乱不说,还有那满身的伤……实在是很没有信服力。

巡卫队的人甚至怀疑这几位同门是被叶云卿威胁了。

叶云卿身上涌动的魔气早已回归平静,面对眼前的情况,他没有开口做任何解释,只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而巡卫队的人信与否,也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薛才从巡卫队表情里读出了他们的不信任,他回头看了叶云卿一眼,见到他目光落在别处,似是有些出神。可薛才硬是从洒在他身上的阳光中,不可思议地感受到几分柔和。

那一日叶云卿被押上问仙台的时候他也在场,自那时起他心底就无意识开始佩服起这位魔尊惊人的意志。而刚才生死关头,这位传闻中凶残大恶的魔尊不仅没有伤害他,甚至助他渡过了心魔难关。

薛才的心越发坚定起来。

先不提魔尊之前都做了什么事,但至少人家如今确实是救了他一命,于公于私他都不该再将他陷于困境!

尤其叶云卿现今的身份如此敏感,仙殿各位仙君上仙都在盯着他,若被巡卫队上报了错误的消息,定又要再遭受一番苦难!

许久的沉默后,薛才忽然又跪了下来。

巡卫队的兵将们被他此举吓了一跳,正欲询问,却见他先开口:“是弟子无能,在修炼时误陷心魔关,更是差点被诱入魔道,殃及无辜。幸得魔尊出手相助得以渡过难关,两位小师妹不知情,误发了信号,给各位前辈添麻烦了非常抱歉。”

听见他的话的叶云卿微微一愣。

薛才眼神坚定地望着巡卫队队长:“我所言非虚,亦不曾受过何人的威胁或在帮助任何人推脱责任,只需细查便能发现我身上触发过心魔的印记。弟子稍后就亲自到仙殿向仙尊请罪,请他降罚。”

巡卫队的人表情非常复杂。

其他人也就罢了,这位可是魔尊?

身为魔尊,他没在薛才走火入魔时顺手推他一把就不错了,竟然还说救了他?

队长下意识看向院内其他人,没想到他们也跟着附和:“薛师兄说得没错,此事我们几人也有错,因为担心薛师兄受到责罚隐瞒了他修炼出岔子的事。”

“我们等会儿会一同与薛师兄到仙殿,向仙尊请罪!”

满院子又哗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把巡卫队给跪傻了,最后还得押着他们去仙殿见段千钰,而被坚持证明着无罪的叶云卿保留了自由权。

临走前,薛才又转身纠结地看了叶云卿几眼,还是走到他面前,毕恭毕敬地屈身朝他道谢:“今日之事,多谢魔尊大人出手相助。”

叶云卿并没有给他任何语言上的回应,但薛才感觉到自己掌心里多了个冰凉的东西。

摸起来像是个小瓶子。

清风忽然四起,将周围的竹叶吹得发出了轻脆的沙沙声。

薛才抬起头时,原本还站在他面前的叶云卿已经消失了,留下一地的余息。

他只来得及在抬头瞬间看到对方那双红得漂亮的眼睛,以及眼眸底下那抹一闪即逝的笑意。

很浅淡,近似于无,但还是被他不小心捕捉到了。

薛才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因为那一眼而加剧了跳动的速度,院子周围静谧动人的景物,在他眼中仿佛都失去了色彩。

万千光景,不及君刹那风华。

……

段千钰回到天泽仙峰,找到后山底下独自坐在小亭子里叶云卿,已是日落时。

清灰色的人儿背靠红色的柱子坐着,双目闭合,就这样保持着过分规矩的姿势睡了过去,脸上平日中的冷硬也在这一刻消失无踪,留下让人眷恋的平和。

段千钰走到叶云卿身边,步伐轻而无声,站在他边上安静地注视着他。

他放在身后的手刚微微一动,身前双目紧闭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突然缓缓睁开眼睛,眸光宁静地对上他视线。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睛里,模糊了眸中原来的红。

叶云卿无声和他打了个招呼,段千钰轻轻一笑,像是早已习惯他的沉默:“抱歉,让阿卿久等了。”

“还好。”叶云卿回道,站起身时,长发与衣服依然整齐得不见半分凌乱。

段千钰笑望着他片刻,并没有立即带他去后山,而是问了句:“阿卿的伤,已经痊愈了?”

叶云卿知道他问的是内伤,抬眸又默默与他对视。

……送药的事情这都能被发现?

他抿着嘴盯着段千钰半天,才淡声回道:“嗯,药丹还剩得多,我就给他们了。”

薛才是个直性子的家伙,在叶云卿离开后没多久,他就不小心发现了药瓶底下专属段千钰的刻印,吓得他在请罪时还战战兢兢地把药拿了出来,一五一十地将药瓶的来源道出。

段千钰当时怎么回答了来着?

哦,他当时看着薛才,嘴边笑容隐隐约约辨不出情绪,语气却温和得很:“既然是阿卿给的,你收下便是,莫要负了他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