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那咱们就一年一年的算……

“襄阳王赵爵?”公孙策讶然:“原来是他!这可真是……”

这可真是个大.麻烦啊!

襄阳王赵爵, 乃太宗皇帝幼子, 先帝的幼弟。

先帝子嗣艰难, 继位多年未有太子, 当时襄阳王尚在京城,聪敏自持, 笃爱书礼。于是就有一种议论, 说不如效太.祖太宗兄终弟及故事,以襄阳王为储君,继承大统。

先帝当时没说什么,只是以宋州乃龙兴之地为由,改为应天府,又在应天府兴建了祖庙宫殿。

宫殿建成之后, 马上迁了一大批的宗室子弟去应天府居住。

美其名曰,宗室生齿日繁, 汴梁城宫殿不堪居住, 不如迁去应天府,房子大,住得更舒坦。

迁往应天府的宗室子弟们,大多是太.祖皇帝与魏王延美之后,和先帝之间隔了一层, 不是亲兄弟, 关系生疏。

唯一一个太宗一系的宗室,就是襄阳王赵爵。

先帝把自己的亲弟弟远远打发到了应天府,这么些年从不许他回京,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什么兄终弟及,朕就要父死子继。尔等一世为臣,休想打朕皇位的主意。

把襄阳王打发到应天之后,刘娥与李妃先后有孕,真宗皇帝终于有后,喜得大赦天下。襄阳王想要回京庆贺,被宋真宗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皇弟啊,好好在应天呆着吧,别总想着回朝结交大臣沽名钓誉了。

结果没过几年,太子薨了。真宗大病一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朝中又有大臣进言,不如将襄阳王召回京城,以备后事。

宋真宗是万万没有想到,都搬到应天府了,他皇弟在朝廷上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啥事都有人惦记着他。于是连病都顾不得病了,立刻挣扎起来收养八贤王之子入宫,就是当今皇帝。

比起襄阳王,宋真宗对八贤王的好感度可就高得多了。

至少这个弟弟没成天惦记着要自己当皇帝。

八贤王之子入宫以后,皇后刘娥又以铁血手段将朝野上下的襄阳王党羽清洗了一遍。襄阳王从此沉寂了下去,在应天府安分守己地当自己的闲王,直到如今。

公孙策咋舌:“襄阳王身份尊崇,若此事当真与他有关,则分外难办。”

他与包拯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言而未尽的深意。

襄阳王觊觎皇位久矣,若此次赈灾款项真的是被他侵吞了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真宗时的襄阳王,还是很爱惜羽毛的。毕竟本朝有过兄终弟及的先例,真宗又无子,皇位还是有可能落在他的头上的。

即使是这虚无缥缈的一点可能,也值得赵爵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君子模样。

想当皇储,思想品德不过关可不行。

到了本朝,情况则大不相同了。

只听说过弟弟继承兄长皇位的,没听说过叔叔继承侄子皇位的。

就算当今皇帝忽然崩了,没留下后代,人家也自有八贤王一家子血亲为嗣,不说别的,皇帝可还是有个双生哥哥在的。

何况就在今年夏天,中宫已有皇子降生,襄阳王合法继位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人急上房,狗急跳墙,要是真把襄阳王逼急了……

不能合法继位,恐怕就要起兵造反了吧。

这时候,如果叫他得到了一大笔的钱粮……

公孙策道:“无论如何,学生自当竭尽所能,助包大人查清应天赈灾一案。”

包拯道:“有劳公孙先生了。”

此事宜早不宜迟,第二天,包拯便带着展昭公孙策等人前往应天府。

临行之前,皇帝给他们发了一张圣旨,敦促襄阳王配合他们检查账目。

包拯将圣旨收在公文袋中,命展昭贴身保管。

他们这一行人只有展昭武功最高,由他保管圣旨最为妥当。

若没有这张圣旨,他们就无法对抗襄阳王,也就无法查清应天府一案的真相。

应天府与东京汴梁相距不远,不多时日,包拯已到了应天府城下。

举目四望,果然是一派民生凋敝之象。

水灾冲毁了城外大部分的农田,庄稼秧苗都被冲走,农田的边界标识也没了,如今只剩一望无际的空旷田野。

公孙策不会骑马,因此与包拯同坐一车,展昭等人在车旁骑马护卫。

包拯掀开车帘,叹息道:“看看这些农田,农人一年的辛苦全被大水冲走了。”

公孙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冷笑:“大水冲走的可不只是一年的辛苦。”

包拯疑惑:“此话怎讲?”

公孙策伸出手指着那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土地是有主的,你家的地和我家的地如果挨在了一起,就势必要有一个界标来互相区别。界标以东是你的,以西是我的,再以田契证明。如今大水一来,界标统统冲毁,还要怎么区别你我呢?”

包拯道:“农田买卖,都要在官府存档。叫官府取出档册,一查便知。”

公孙策笑道:“大人的家中,不是普通农户吧?”

包拯道:“家父有几分薄田……”

公孙策道:“人家都称他包员外?”

包拯笑笑。

公孙策道:“料想大人也不识稼穑。农人贫苦,一旦有个婚丧嫁娶,花光了家底,以致要卖田维持生计的数不胜数。今日我卖你两亩地,明日我买他三分田,这种多如牛毛的细账,难道指望官府给你一一存档吗?官府所谓的存档,都只存大额的买卖或赏赐记录,譬如张员外买李员外家水田一百顷,官家赏赐王相公良田五十顷——这种账,官府是一定会记的。但是——”

他将车帘放下:“买卖得起这等大额田地的人家,都是本地的豪门望族,或者直接就是官府中人。他们哪里需要界标来标明产业呢?人家都知道这一片地是他的。真正需要官府为之标记产业的,正是那只有一两亩田地,一家五口的衣食住行都仰赖于此的小农之家。如今界标被冲毁,一大片土地重归无主之态,有力争夺之人自然能多挣到良田,而那些宗族式微,无力抗争的人,他的产业又该谁来保护呢?”

包拯脸色愣愣地:“这……”

公孙策又道:“不仅是这一年的辛苦白费了,几世几代的积蓄都要白费了。”

他打量着包拯的脸色,叹了口气:“大人,进城吧。”

包拯默默无语,马车驶向了应天府的城门。

城门外,知府裴元领着一干州郡官员站在一名紫衣男子身后。

那男子三十开外年纪,身穿绛紫色蟒袍,头戴玉冠,身姿挺拔,眉宇之间蕴含着一股贵气,正是襄阳王赵爵。

他微微侧头,问身后的裴元:“那是包拯的车驾吗?”

裴元看着从远处驶来的马车,道:“那包拯素来简朴,想来就是他了。”

赵爵笑了一声:“孤久不在汴梁,难道如今东京城里风行这种小家子气了?”